“深渊之喉……”
洛里安喉咙里来回嘟囔着这个古怪的名字。
这世上凡是和深渊沾上关系的，多半不是好货。毕竟那地方现在已经腐坏堕落到连恶魔都无法生存的地步。
有理由相信耶德家的第一位家主所见到的就是这位存在，他的心智大概在目睹对方形体的一刹那就被夺走了。
在北海边缘，冰冷的海水和不可描述的盛景，让他变成了邪神的信徒。
洛里安没记错的话，原着中与深渊信仰相关的只有拜血教和三大恶魔家族。
耶德家族既不属于他们，也与之没有任何关联。
洛里安的这些老祖宗一门心思地侍奉深渊之喉，近百年来只是担任勤劳的“搬运工”，整本家族史中没有提及任何其他存在，颇有点与世无争的味道。
另外一个值得注意的是，霍恩海姆中断了继续为深渊之喉送去供品，却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处罚。深渊之喉的脾气好得不像一位邪神。
“要么是祂陷入了某种异常状态中，无法再影响现实，要么是祂原谅、默许了霍恩海姆的「不敬」。”
洛里安沉思片刻，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为霍恩海姆在沉没海岛上出生后，是乘着满载金币的船只返回父亲身边的。
他和深渊之喉之间，一定有种隐秘的联系，也许是眷族，也许是其他不为人知的关系。
洛里安回头又把霍恩海姆的生涯记录翻看了一遍，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他过着天之骄子的生活，一辈子相当顺遂，但这些故事大多合情合理，你随便找个传承已久的贵族家庭，他家族谱上也一定有这么一位光宗耀祖的先辈。
“嗯，但霍恩海姆还是一位星象学家，这点值得考究……可惜我在这方面依然是文盲水平。”
洛里安叹了口气，觉得要想理解霍恩海姆，也许得从他的这层身份着手：
“好了，至少目标明确了些，接下去尽量从星相学开始，学习神秘学。”
打定主意后，他将家族史带回了自己的卧室，将背后的平面图拓印了一份后锁进了保险柜里。
至于梅恩·耶德夫妇的卧室，他打算在修筑地下设施的时候顺带重新装修一遍，改成会客厅或是其他什么。
反正他是没脸住进去的。
这些工程需要有人承包，洛里安想找一支绝对可靠的工程队，想来想去，决定找那位黑市的武器商人巴文求助，上次在他那儿买了一大批枪支弹药，托他当个中介应该不算唐突。
洛里安拍了份电报给廷根列车站旁的旅馆，下午得到了回信，巴文说他的战友会过来看看。
等候期间，洛里安取出了放在后院吃灰的太阳圣徽，将它带到后山的一间工具屋里——那是他打猎时补给和休息的地方。
到时候施工开始，工人们难免得在院子里待个大半天，要是不把这东西取走，只怕他们都要变成阳光开朗大男孩了。
第二天一大早，巴文的战友到了，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十五分钟，他站在门口一直等到九点钟，才敲响大门。
这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穿黑色正装、打领结，但手掌上满是茧子，结实的身材几乎要把衣扣崩开。
“我叫巴博萨，原陆军上尉，现在的建筑公司职员。”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目光从洛里安身上扫过，略微有些惊讶：
“巴文说的没错，经常纵欲的人可不会有你这样的体态。”
洛里安一愣，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识货，他属于穿衣显瘦的类型，其实外表的气势并不出众，但巴博萨还是一眼看出他身体素质不凡。
当然了，也不排除巴博萨外表刚硬，其实嘴巴油滑的可能。
洛里安将他请进屋，把拓印好的图纸摊在客厅的桌面上。
“我手下有一群小伙子，他们需要赚钱养家，嘴巴绝对严实。”
巴博萨扫了一眼图纸，说：
“我们在霍纳奇斯山脉附近挖掘过战壕、修建过堡垒，我保证你的地下室会比西北边境的地下工事还坚固。”
“我相信你们的专业程度，不过我的要求有些特殊。”
洛里安苦笑：“首先，这七个位置，不允许挖掘。”
他指了指院落四周的七个点位，这都是房屋落成时埋了死者的地方。
“然后，地下室的构造，我希望能尽量向下，深入地底，嗯……最深处需要与地面相距15米以上。”
“15米……”巴博萨沉吟了片刻：“那我们需要挖出相当多的土石，运输队需要增加人手，另外报酬……”
“报酬不是问题。”洛里安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往卤面里加鸡蛋。
巴博萨点了点头：“你最好再想一个理由，也许警察和市政局不会关心你的花园。但万一他们找上门来，你得解释这些土石是从哪里挖出来的。”
“放心，我有七座种植园，它们都很需要肥沃的山地土壤。”
“不得不说，这几乎是在修建地下城堡，耗费的时间会很久。”
巴博萨捏着拳头：“我们会在清晨和午后动工，尽量不影响你的生活。”
“放心吧，我这里没有多少访客。而且四周都是荒山，你们可以尽情施展。”
洛里安微笑。
两人商定完毕，巴博萨带着平面图离开了，他需要回去召集人手、计算酬劳。
洛里安只希望平面图上的记录是正确的，要是工程队在地下挖出了死人骨头，那就难办了。
到时候报酬也许需要往上再翻一番。
“金钱总是万能的。”
洛里安看着目前尚且完好的花园，叹了口气。
廷根大学，天文馆。
黄铜制成的星仪正在缓慢转动，对照着夜空中闪烁的群星。
身穿正装的老人仰头望着天空，身子倚在一张颜色暗沉的木桌之上，木桌边缘挂着一个黑色的、镶嵌大学校徽的公文包。
笔记本纸页翻动，在风中哗啦作响。
老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伸手按住躁动不安的纸张。
“怎么了？今夜的天象并未出现任何异常。”他有些好奇地自言自语。
笔记本沉默不语，一个字也没有浮现出来。
“……”
老人将它合上，突然觉得笔记本变得滚烫、边缘湿润。
丝丝暗红的鲜血从笔记本边缘渗了出来，沿着桌面的裂纹流淌，最后呈现为一团杂乱的、弯曲枝蔓的模样。
老人秉住呼吸，按住胸口，发出了沉闷的笑声。
“霍恩海姆……你的后人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们的约定也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