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倪文昭从床上坐起,深吸一口气,接听电话。
电话那头是倪文昭的祖父,倪光诚。
“你现在人在汇平吧!”
倪光诚开口问道。
“是,刚刚跟大山书记,一起吃了顿饭。”
倪文昭不敢隐瞒,如实答道。
“顺便还把曹英勇介绍给了彭大山。”
倪光诚替倪文昭补充。
“大山书记给您打电话了?”
倪文昭怀疑地问道。
“他给我当了十年的秘书,这种事,能不向我汇报吗?”
倪光诚回道。
“大山书记马上转任永寿市委书记,曹英勇是永寿下辖望川县的县委书记,他们提前见个面,交流一下,有利于接下来工作的开展。”
倪文昭解释道。
“也有利于你接下来工作的开展吧?”
倪光诚问道。
“是。”
“澜沧县和望川县相邻,可以进行多方面的合作。”
“我现在送曹英勇一个人情。以后合作起来,会顺畅很多。”
倪文昭继续解释。
“仅此而已吗?”
对于这种公式化的回答,倪光诚并不满意。
“爷爷,是不是有人跟您打我的小报告了?”
虽然倪文昭喝多了,但还是能够感受到爷爷的态度,他试探着问道。
“你做的那些事,还需要别人打小报告吗?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倪光诚也不再绷着,质问倪文昭,“一票否决权真的可以随便用?用了不算,还自己到处去说。你也就是我孙子,换二个人,早就被调整到闲散部门养老了!”
“我也是被逼无奈。”
“那些人合起伙来向我示威,我要是退缩了,以后就被完全架空了。”
倪文昭说明自己的难处。
“但一票否决权用出来,也就意味着,你没有当一把手的能力!”
“你看哪个一把手会自己冲锋陷阵?”
倪光诚冷哼道。
“县委常委会十一个人,其他十个人都反对我,您要是遇到这种情况,您怎么办?”
倪文昭反问倪光诚。
“我就不会给他们反对的机会!”
“一把手不只可以一票可决,还可以搁置议题,要有一定的预判能力,情况不对,就应该及时暂停表决。”
“明知举手表决对自己不利,还要举手表决,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倪光诚说出另外的处理方式。
“搁置议题……”
倪文昭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主要也是当时事发突然,他没有反应过来。
可即便如此,倪文昭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爷爷,您也说了,我是您孙子。”
“既然我能享受到特殊待遇,为什么不享受?”
“目前来看,一票否决之后,我在澜沧县的局面,前所未有的好,并没有出现任何副作用。”
倪文昭沉声说道。
“那是你看不到罢了!”
“你出发去澜沧县之前,我给了你三点建议,你还记得吗?”
倪光诚问道。
“当然记得。”
倪文昭回答道。
“说说是哪三点。”
倪光诚说道。
“第一,团结同志。”
“第二,少说多看。”
“第三,后发制人。”
倪文昭确实记得很清楚,哪怕是喝醉了,依旧能毫不犹豫地回答出来。
“那你扪心自问,这三点,你做到了哪一点?”
倪光诚问倪文昭。
“我……”
倪文昭有些哑火。
很明显,他一点都没做到。
“澜沧县是不是有个乡长叫宋思铭?”
倪光诚旋即又转入下一话题。
“是。”
倪文昭答道。
“你跟一个班子里的人斗,我可以理解。”
“但宋思铭只是一个乡长,你为什么总盯着他不放?”
“江北日报关于宋思铭的报道,我都看了。”
“这应该是一个很优秀的年轻人。”
“你要做的,是尽可能地让他做出成绩,因为他的成绩,就等于你的成绩。”
倪光诚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直白地跟倪文昭说一件事了。
他一直以为,有些话,说一半,倪文昭就能理解。
但从倪文昭在澜沧县的表现来看,事实却并非如此。
“是,我明白了。”
倪文昭嘴上应承着,但心里是完全不同的想法。
他确信,有人跑到老头子面前,煽风点火,不然,老头子再怎么看江北日报,也不可能记住一个小小的乡长。
至于是谁煽风点火,倪文昭也能猜个大概。
这几年,老头子深居简出,几乎不见客。
甚至每年春节,省里的主要领导,要来拜年,老头子也会婉拒。
但有一个人是例外。
这个人就是曾经江北省的一把手,程万山。
程万山和他家老爷子是酒友,茶友兼棋友。
几乎每周都会见面。
至于为什么怀疑程万山,是因为程万山有一个孙子叫程奎。
程奎现任青山市委常委,副市长。
和宋思铭的关系非常亲密。
“好你个宋思铭,宁愿拐上几个弯,找上我家老爷子,也不肯向我低头。”
倪文昭越想越气。
实际上,他也没想把宋思铭怎么样。
倪光诚说的道理,他都懂,宋思铭在王寨乡干出成绩也是澜沧县的成绩,他这个澜沧县的县委书记一样受益。
之所以为难宋思铭,只是想让宋思铭低个头,服个软,而后投身他这个阵营。
可宋思铭偏偏与县长冉再宇“沆瀣一气”,这才导致他的动作愈发激烈。
“多站在全局考虑,不要总是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
倪光诚最后又给了倪文昭一点建议。
但倪文昭已经彻底听不进去了。
酒意上涌,结束通话后,倪文昭倒头睡去,直到第二天,被电话惊醒。
电话是县纪委副书记汪海山打来的。
倪文昭刚到澜沧的时候,汪海山便主动向倪文昭靠拢,后来,前任纪委书记孟前宽被调整,汪海山一度以为,自己会成为新任纪委书记的人选。
但很明显,那是他的一厢情愿。
倪文昭的目标,是从省里调一位纪委书记过来,然后,就有了何荣光。
何荣光到任后,汪海山没有再主动找倪文昭汇报过工作,直到今天。
“海山同志,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醒酒后的倪文昭,头有些疼,揉着太阳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