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毛衣这件事情算不上很难，但也不那么容易。对于中国的男同志们来讲，克服“织毛衣是娘们儿干的活”这种偏见有时比学会织毛衣这件事本身的阻力都要大。
好在邱晓峰从一开始就没有这种偏见。
在答应江彩黎后的每一天，邱晓峰都会抽出一段时间进行毛衣的作业。尽管江彩黎说了她不需要花纹之类的，邱晓峰还是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织的精巧一些，适合女孩子穿。
织毛衣的时候，邱晓峰头脑中会想着江彩黎的身影，尽管近些天有些奇怪，但她仍然是个好姑娘。
江彩黎生日的前一天，工程竣工了，同时还附带赠予陈子斌的副产物。邱晓峰把蓝色的毛衣举起，内心喜悦却又不安。他不好意思开口问江彩黎身体的数据，织这件毛衣全凭印象。
希望能合身，他想。
考虑到江彩黎晚上可能会有生日派对之类的活动，邱晓峰不敢耽搁，吃过午饭后就携着礼物火速前往了车站。
在地铁上，瞟着手中的袋子，他很不合时宜的回想起了高三的那个冬天。相比那时，他或许成熟了不少，但也搞不好并没有什么改变。他是条对生活和恋爱都迷茫的鱼儿，只敢透过折射的阳光稍稍瞥见陆地上的色彩。
晃晃脑袋，他把纷杂的思绪删除。地铁到站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走到了地方，门打开，江彩黎和陈子斌用笑脸迎接了他。
“因为担心你们之后有别的安排，所以我就尽快过来了。”邱晓峰一边换鞋一边说，陈子斌帮他把东西放到了沙发上。
“其实在晚上之前都没有什么事情，”江彩黎说，帮邱晓峰把鞋拿进了室内，放到鞋架上，“你完全可以不那么着急的。”
经过了长时间的反思和心理建设，江彩黎能够如往常一样对待邱晓峰了，大概吧，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晓峰踱步到沙发前，双手伸进袋子里，内心有点紧张。呼口气，他把毛衣拎出来，回过身微笑着将其举到了胸前：
“虽然还有几个小时……生日快乐，彩黎，这是之前我说过的毛衣。水平确实有限，请你多担待。”
江彩黎看见毛衣两眼放光，赶紧将其接了过来，抱在怀里。
“谢谢，”她说，“我会好好珍惜的。”
江彩黎心情不错，邱晓峰松了一口气，又从袋子里取出了一样小玩意递给陈子斌。
“虽然不是你生日，”邱晓峰憋着笑，“但还是给你产了个副产品，感恩戴德吧。”
陈子斌憋着笑将其接过。
“晓峰，你可真他妈说到做到。”
“那是必然。”
子斌居然也有礼物！江彩黎把毛衣放下，内心感到一丝嫉妒，看过去，她的面上顿时充满疑惑。
“那个，这个是什么……”
两位男士不约而同的咳嗽两声，陈子斌故作正经的将“副产品”——一个圆柱形的口袋戴到了右手拇指上，弯曲了两下，解释道：
“这是拇指保温套。”
邱晓峰点了两下头。
“欸——”江彩黎没有完全相信两人的说辞。不过无所谓，她只要知道自己的毛衣要比那玩意用心更多就好。
趁着老姐低头琢磨的当间，子斌一把揽住晓峰的腰，悄声问：
“晓峰，我老姐身材的数据你哪里来的？”
邱晓峰摇摇头。
“我其实完全不知道，全仰赖毛线的伸缩性能了，所以最好还是试穿一下——彩黎，你能现在试穿一下这件毛衣吗？”
江彩黎把毛衣抱到胸前，面色微微的羞红。
“就是说，要我在这里换衣服吗？”
两人沉默了。
“姐，”陈子斌说，“我很想知道你脑袋里那些不正经的联想是如何蹦出来的。你去卧室换就好。”
江彩黎尴尬的点点头，抱着毛衣快步走进了卧室，反手将门关上。
“哎，”江彩黎不在了，邱晓峰脸凑过去向陈子斌问道，“我说，你姐最近是怎么了？我总觉得她有点子奇怪——我不是在责备她之类的，就是单纯想问一问，她最近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吗。”
陈子斌很想跟他讲，你低头看看自己就知道烦心事是啥了，但忍住了，毕竟已经和老姐约定好了。
“我不那么清楚，”陈子斌扯谎道，“估计和她的私生活有关吧，还是不要多问了。我相信她会慢慢恢复正常的。”
邱晓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此时，江彩黎换上毛衣从卧室里出来。她出来的一瞬间，邱晓峰和陈子斌就说不出话来了——
那深蓝色的毛衣一层一层的叠在江彩黎身上，把她弄成了个米其林轮胎人，两边的袖子也太长了，手掌根本露不出来。邱晓峰原本担心会不会太小了，但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男性和女性间的身材差异，把尺度放的过宽了。
很尴尬，邱晓峰挠了挠头。
“真是抱歉。看来是织烂了，你把毛衣还给我吧，我回头重新给你织一件。”
听见“还给我”三个字，江彩黎的眼睛一下子变大了。
“不，不行，”她双手抱住自己，抱住身上的毛衣，“既然你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东西了。”
邱晓峰哑口无言。半晌，他说：
“那也行，你愿意留着的话就留着，回头可以用来当抹布或者是垫东西。”
江彩黎没有听清晓峰的后半句话，刚听到“就留着”时她就兴高采烈的回到卧室，把毛衣脱掉愉快的将其扔到了床上。
陈子斌眨眨眼，不是很清楚自己老姐要干什么。
重新把外套穿好，江彩黎心情愉悦的回到客厅。
“非常谢谢！”
邱晓峰很不好意思的露出笑容。
“那个，”江彩黎将身体凑过去，“我想顺便问下，我送给你的模型你还喜欢吗？”
邱晓峰点点头。
“我把它摆到窗台上了，”他说，“还给他拗了个弯弓射大雕的造型。”
“真的吗？可以拍给我看看呢。”
“你说的是，”邱晓峰挠头，“我总是会忘这种事情，因为一直以来都没啥分享的习惯。”
江彩黎笑着说没事。
“只要你不讨厌就好。”
“对了，”邱晓峰想到就问，“你平时是不是还挺喜欢发朋友圈或者有社交平台账号什么的？能告诉我吗，我去关注一下。”
“额，我其实并没有那种东西。”
“啊？”邱晓峰很惊讶，“真的吗？我还想着去观摩观摩你会发些什么东西呢。”
“我嫌麻烦，而且对于在网络上抛头露面也不感兴趣。”江彩黎解释道，神色有些紧张，“晓峰你会更喜欢那种在网上po各种图片和自己自拍的女生吗？”
“没有没有，”邱晓峰赶紧摇头，“不拍也好，不会被别人说三道四的。”
江彩黎忸怩起来。
“但，如果你想看什么的话——”
“姐，”陈子斌受不了了，打断了江彩黎的妄言，“我记得咱们是不是还有件事情要问来着？”
江彩黎反应过来。
“对对对，”她将期盼的眼神投向邱晓峰，“之前放假前其实也说过的。晓峰，你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回老家过年？”
见邱晓峰面露迟疑，江彩黎急忙补充道：
“真的不碍事的。我老家的爷爷奶奶也都欢迎你们，不如说人多点才热闹，那边也有现成的空屋子。”
陈子斌也连连点头，附和着老姐说：
“你真不用太操心，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就完事了。记得把云玲也叫上。”
邱晓峰低下头。放在以前，他肯定会坚定的拒绝，但经历过最近这些事情后，他有些渴望人与人之间的温度了。
“好吧，”抬起头，他笑着说，“我回去问问云玲，她同意的话我们就来。”
江彩黎双手合十：
“拜托了！”
邱晓峰点头，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回到客厅后，江彩黎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问他道：
“对了对了，我今晚会去附近的餐厅和一些朋友一起吃顿饭。你要来吗？”
这回邱晓峰回绝的很果断，他说：
“不了，都是不认识的人的话我会发怵。有我在你们还要处处顾虑我，我就不去添麻烦了。”
见江彩黎似乎要说话，邱晓峰伸出一根手指制止了她，继续说：
“不过要是有什么好吃的，倒是可以给我留一份。这样就行。”
邱晓峰的态度很坚决，江彩黎也不愿继续强求了，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行，”晓峰说，“我去趟厕所。”
话罢，他进入厕所，把门锁上。陈子斌坐到沙发上，江彩黎则是兴致勃勃的去厨房里洗水果。
没过一会儿，陈子斌的手机上显示邱晓峰给他发来了微信消息：
“子斌，麻烦报下你姐胸围、肩宽、臂长的数据。我好给她重新织一件更合身的毛衣。”
陈子斌笑了，瞟了眼厨房里忙的不亦乐乎的老姐，开始打字：
“你知道海鸥是如何捕鱼的吗？”
马桶上的晓峰一愣。
“不知道。”他回复道。
陈子斌于是开始解释：
“海鸥平常会飞的很高。在它们想要捕食鱼类的时候，不会像渔夫一样落到水上干等。”
“是哦？”
“因为那样效率非常低，想停在水面上也是很困难的事情。”
江彩黎端着果盘出来了，看见厕所的门仍然紧闭着，有些担心的问：
“晓峰怎么了，便秘吗？”
陈子斌张开嘴，替晓峰作答：
“没事的老姐，他在和痔疮交流感情呢。”
“哦——欸？”
陈子斌继续敲打屏幕上的虚拟键盘：
“幸好，海鸥的眼睛非常尖非常锐，在高空俯瞰也能精确的捕捉到海中鱼的身影，并且定位出具体的位置，离自己的距离等等信息。这样它们一个俯冲，双脚一抓就逮住鱼了。”
“哦，这样啊，那还蛮了不起的。”
“晓峰我问你。”陈子斌继续打字，“如果天上飞的不是海鸥，是我，我肚子饿了想抓鱼吃。我一个猛子下去能抓的住吗？”
“那想必不能，你五百度近视呢。”
“对呀，”陈子斌打字道，“所以你指望我目测出老姐的身材数据来吗？”
“……”
“那你他妈直接告诉我你不知道她的数据不就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