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含凉殿。
沈弗寒将最近的一桩大案禀报给皇上。
正欲行礼离去,李知序道:“沈爱卿,朕想出宫一趟,你可否相陪?”
沈弗寒眉宇紧锁:“皇上怎么忽然想出宫了?”
“在宫里待的有些烦,”李知序叹了口气,“后宫太乱,朕不得一日安生,便想出宫散散心。”
上个月选了二十余位嫔妃,他连人都没认清呢,宫里便相继出了两起谋害事件。
他还没立皇后,品阶最高的明妃又是个嚣张跋扈的,后宫之事交给她之后,弄得一团糟。
徐昭仪的性子倒是不错,温婉端庄,只是若是越过明妃让她管理后宫,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后宫便是一直这样乌烟瘴气的,李知序整日头疼此事。
沈弗寒沉吟片刻,道:“只要皇上带了足够的侍卫暗中相护,微臣便不拦着了。”
李知序顿时笑道:“好好好,朕带五十个侍卫,沈爱卿可不要出尔反尔。”
说完他便看向屏风后,扬声道:“皇姐,快出来吧,朕赢了!你也得出宫!”
方才沈弗寒过来之前,两人便打了个赌,赌沈弗寒会不会陪他出宫。
李知序赌的是会。
若是他赢了,李知澜便要作陪。
若是李知澜赢了,便拿走私库里的一件宝贝。
沈弗寒的眉皱的更紧,李知澜也在?
李知澜款款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掩下神色,行礼道:“长公主安好。”
李知澜扬唇一笑:“一时兴起拿沈大人做赌注,沈大人可会介意?”
“自然不会,”沈弗寒直起身,“这是微臣的荣幸。”
“沈大人的嘴倒是甜。”李知澜的视线缓缓扫过他的唇,又移开目光。
两刻钟后,三人一同出宫。
李知序早已换上了一身常服,手里还拿着折扇,颇有几分风流公子的韵味。
在街上逛了片刻,李知序得知皇姐的画舫就在附近,便提议去江上游玩。
画舫靠岸,便见两个锦衣男人正在画舫二楼吃酒。
李知澜怔了下,她今日允两个面首出府,没成想他们倒是会享受,偏偏来她的画舫里!
她看眼沈弗寒,遮掩道:“也不知是什么侍卫,竟敢在我的画舫里饮酒作乐。珠玉,把他们撵下去!”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扫视一眼,并未多言。
三人上了画舫。
李知序虽贵为皇帝,但是他不常出宫,从未见过如此奢华的画舫,里里外外看了个遍。
沈弗寒毫无兴趣,站在二楼,凭栏远眺。
江上有风,将他淡青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更显挺拔俊逸。
李知澜走了过来,涂满鲜红丹蔻的手握住栏杆,笑盈盈地开口。
“沈大人真是好雅兴,不冷吗?”
“不冷,”沈弗寒淡然道,“长公主若是嫌冷,便先行回舱房吧。”
李知澜正准备接话,视线忽的一顿,微微扬眉。
她慢条斯理地开口:“沈大人瞧,茶馆里的这位夫人,好生眼熟啊。”
沈弗寒不明所以地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二楼雅间内,一个相貌温婉的女子托腮望着江水发呆,正是温嘉月。
她今日怎么出府了?
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淡声道:“长公主好眼力,正是微臣的夫人。”
“在这里碰到倒是很巧,”李知澜饶有兴味道,“不如邀她来画舫同游,沈大人意下如何?”
沈弗寒沉默一息,微微颔首。
“沈大人怎么犹豫了?”李知澜玩笑似的问,“怕本宫吃了她不成?”
她脸上笑容不变,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沈弗寒解释道:“微臣只是在想,您似乎只见过内人两面,怎么对她的相貌如此熟悉?”
他的语调稍显困惑,似乎真的只是好奇。
李知澜的笑容僵在脸上,斟酌片刻才回答。
“沈夫人玉貌花颜,倾国倾城,本宫第一次在除夕宫宴上见到她时便惊为天人了。”
说完她便立刻吩咐画舫靠岸。
“珠玉,你去茶馆二楼,接沈夫人过来。”
沈弗寒垂眼望着滚滚江水,在他眼底泛起波澜。
李知序转完一圈回来,正赶上画舫靠岸。
他忙不迭地问:“怎么靠岸了?这就不玩了?”
沈弗寒简单解释了一遍。
李知序诧异道:“沈夫人竟也在这里,真是巧了。”
他打量一番好似事不关己的沈弗寒,纳闷地问:“不过,沈爱卿为何不去迎接夫人?”
李知澜也挑眉看向他,附和道:“是啊,沈大人怎么不去?”
沈弗寒反问道:“几步路而已,为何要去?”
说话间,温嘉月提裙踏上画舫,走得小心翼翼。
沈弗寒只是默默看着,握着栏杆的手却攥得紧紧的。
不多时,温嘉月走上二楼。
她深吸一口气,福身行礼:“臣妇温氏参见长公主殿下。”
相较于上次见面时的愤怒与憎恨,这次她已经可以很好地掩饰她的真实情绪了。
只是心里的憎恶还在激荡着,让她的心跳加快,久久无法平复。
不过,见面而已,怕什么?
李知澜慵懒地说了句“请起”,温嘉月直起身,抬眸时已经换上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扫视三人一眼,她愣了下。
那两个男子说的年轻公子,竟然是皇上。
她还以为沈弗寒和李知澜是单独出来的,年轻公子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现在看来,是他们俩陪着皇上出宫游玩。
只是皇上穿着常服,似乎不想暴露身份,她拿不准到底要不要行礼。
沈弗寒道:“画舫上都是宫里的侍卫,你照常行礼便是。”
温嘉月依言福身行礼。
李知序道了声“免礼”。
她直起身,一时无话。
另外三人也陷入沉默,唯有江上的风呼呼刮着。
李知澜忽的噗嗤一笑。
“怎么,多了个人,你们俩都变成哑巴了?”她提议道,“江上风大,咱们去舱房里说吧。”
温嘉月微微扬眉,李知澜这话说的,倒显得她这个后来的人是外人了。
正思索着,李知澜忽的上前两步,亲热地挽起了温嘉月的手。
“本宫早就想结识沈夫人,奈何一直……”
话还没说完,温嘉月已经抽出了手。
李知澜的笑容顿时收敛了几分。
向来只有旁人讨好她的份,她第一次主动握住一个人的手,竟然会受到冷待?
李知澜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这个她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过的温氏。
小官之女,贱命一条,哪来的胆子敢甩开她的手?
若是皇上和沈弗寒不在场,她早就一巴掌甩上去了!
李知澜忍了又忍,一字一顿地问:“沈夫人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