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衡还没有走进更衣室，就看到靠着墙坐在地上唐恣。
时不时才会发出努力压抑的哭声，庄衡很心疼，他也大概猜到唐恣应该是知道那件事。
紧接着唐恣就笑出声来，庄衡却感觉更加难受，只因这笑声中包含心酸和解脱。
他故意发出脚步声，慢慢走近唐恣，单膝跪下，“小恣。”
唐恣听见熟悉的声音抬起头，“……庄衡。”
“你开心吗？”
“开心吧，我不知道。”唐恣也说不好，开心又迷茫，“我一开始，觉得他们肯定是错的，可是后来，人人都告诉我，我才是那个错误。”
“他们说因为我做错事，才会受到惩罚，因为我有病，所以才会被送进去治病。”
“我觉得他们说的不对，可是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被送进来？”
唐恣迷茫的语气和充满雾气的双眼让庄衡心疼极了，但他也不敢靠近，唐恣接着说。
“后来我出来了，他们说我病治的差不多了，是个正常人了。”
“可是正常人是什么样子的呢？我也不知道，我想正常要有一份工作，于是我找到这工作。”
“你还有宋阿姨都告诉我同性恋不是病，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唐恣的话语有些混乱，庄衡安静的听着，心脏好像被人扯开，好疼好疼。
听到这里，庄衡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当然没有病，我们不会骗你的。”
唐恣扬起一个带着几分轻松的笑，“我那个时候总觉得你和宋阿姨是为了哄我，为了让我不伤心所以哄我，今天我终于确定啦。我才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他们。”
庄衡不禁想到他当着唐德的面说出自己是同性恋，那时候的小恣是什么心情呢？仍然认为自己有病吗？
不想让唐恣在回忆起那些不好的回忆，庄衡故作轻松好奇，“是什么让你确定了呢？”
“今天有两个女孩来店里喝咖啡，他们说像我这种喜欢同性的，也是正常人哦。”
唐恣碎碎念，“她们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她们，所以她们完全没有骗我的必要，我好开心，庄衡。”
庄衡哑然，他还以为唐恣是看到那些无良的家伙得到惩罚而开心，原来是这样啊，因为得到承认，或者说确定自己没问题。
此刻他很想抱一抱唐恣，但他压抑住，只是安静听唐恣说。
“当然，也会有人觉得同性恋有问题，但是就算是豆腐脑还有人爱吃甜有人爱吃咸，还有人甜咸都可以。”
“所以，有问题的把并不是我。”
庄衡同意点头。
“就像那个女生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人品不行就换一个，不合适就换，所以，也许只是我和你不合适。”
“那我换一个人喜欢就好啦。”
什么？
庄衡从来没有想过唐恣不喜欢自己。
就算唐恣现在对自己抗拒、不接受，但是庄衡也从来没有想过唐恣会不喜欢自己，唐恣抗拒自己的接近不是因为他不喜欢自己，正是因为太喜欢。
所以庄衡在听到唐恣这样说的瞬间，整个人一下僵住，不知作何反应。
唐恣喜欢上其他人？
怎么可以？
庄衡绝对接受不了这个可能！
“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合适？”庄衡脑子乱哄哄的。
唐恣很奇怪，“因为你喜欢女孩子啊，可我是男生。”
“我喜欢你！”庄衡立刻开口。
“不可能。”唐恣没有犹豫，立刻反驳，带着祈求的语气开口，“别开玩笑了，庄衡。”
庄衡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让他喘不要过来气，怎么会是开玩笑呢？庄衡想说这就是自己的心里话，可看着唐恣坚决的样子，这话却说不出口。
是了，当初唐恣向他告白，是庄衡自己毫不犹豫的拒绝，就算他觉得自己是有苦衷的，可是他敢对唐恣说自己的苦衷吗？
他不敢。
庄衡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这样一个胆小如鼠的人。
连真心话都不敢说出口。
“小恣……”
庄衡的声音微不可闻，唐恣没有听见，他想到那条新闻，问道，“庄衡，是你做的吗？”
“嗯，我只是联系了那些受害者，他们有些人也非常想要让那些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很多人一同上诉。”庄衡没有否认。
唐恣能够猜到的事情没有必要隐瞒，但庄衡也不想让唐恣感受负担，所以话语中降低自己在这件事中的存在感。
“那现在如果我也提交证据，是不是他们受到的惩罚会更加严重？”唐恣眼睛都亮起来。
庄衡想打消唐恣的想法，他不想让唐恣再次回想起那些噩梦般的回忆，更不想让知道这件事的人对唐恣指指点点。
其实现在大部分人了解过都可以接受，但是还是存在少部分人相当排斥同性恋，就算唐恣遇到那种人的可能性不高，庄衡也想规避这万分之一的风险。
“已经有很多人提交证据了……”
“但我也想要出自己的一份力，让那些家伙得到应有的处罚。”唐恣很坚决。
庄衡看着唐恣重新焕发精神的模样，也说不出话，“好吧，那我陪你一起。”
庄衡想着，这件事情还没有确定是不是公开审理，不过很有可能为了保护受害人的隐私，选择不公开审理，那唐恣就算到庭审现场也没有关系。
唐恣扶着墙站起来，脸上还有泪痕，双眸却亮亮的，“那我现在就请假去整理证据。”
“我去找律师帮你提交证据。”
庄衡说着看到唐恣脸上的泪痕下意识伸手想擦，被唐恣下意识歪头一躲，庄衡手顿住，收回手掏出纸己递给唐恣，“擦一擦吧。”
“嗯。”唐恣接过纸巾低着头，没有看庄衡，两人间的气氛不复刚刚的温馨。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同时开口。
“小恣……”
“庄衡……”
唐恣止住话，“你要说什么？”
“你先说。”
唐恣没有拒绝，“我只是……谢谢你，庄衡。”
“啊，不客气。”庄衡看着唐恣的，笑了，“过两天来家里吃饭？上次都没有好好吃一顿饭，宋女士也念叨着你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