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泽彦想要奔跑,想要怒吼着将它驱赶,但更加深沉的无力侵袭了他全体,使他落败,使他认输。
他扶着地坐在海堤上,任由悲伤的画面覆盖他,将他吞没,将他掩埋。
怒涛击打海堤,泽彦前所未有的接近那浪,前所未有的惧怕它。
他看到那浪击碎他的体,撕裂他的魂。
他看到那浪蹂躏他一切的美好,翻涌成恶。
他看到白色的裙,站在海堤上——
“泽彦,没事吧。”
是禚雅,真真切切的禚雅。
她握着他的手,抚着他的额:“嗯,稍微有点热,是不是风吹的有点感冒?穿件外套来的好些哦,毕竟今天风很大。”
“嗯,”泽彦呆呆地点点头,站起身来,“你怎么在这儿?”
“我?”禚娅笑了笑,没有回答。
二人沿着海堤漫步,转过山角,景色大变了模样。
春花未凋,朵朵迎着阳光怒放着。
风声微弱,海浪平静下来,雾气也在初升的太阳下消散。
泽彦与禚娅一起漫步在海堤上,在碧蓝的大海旁,蔚蓝的天空下。
【It's a beautiful day】
泽彦睁开眼,天花板被金黄的日光分成两半。
“醒了?”妈妈坐在床边望着他,“晚上又偷偷玩手机了是不是。”
泽彦抹了把脸,尴尬地笑了笑。
“嘛,在学校住了俩周确实是不好受,但别老这样啊。”
“知道啦。”泽彦挣扎着想要起身,一股子剧痛和乏力止住了他。
“你先别动,先把药喝了。”
“我怎么了?”
“三十八度五。”妈妈把体温表给他看,“叫你昨天晚上刮大风出去浪,得了,这个周末老实实搁家呆着吧,哪儿也别想去了。”
“我没事……”泽彦想站起来,可一动腿就觉出不对劲来,全身上下的肌肉都感到酸痛——大概是昨夜顶风狂奔的下场,“额,扶我起来。”
妈妈笑了笑,扶着泽彦坐起来:“你看看给俺孩子住校逼的,大半夜跑出去玩哈。”
喝过药,吃过早饭,妈妈就出去上班了,家里只剩下泽彦一个人。
他静静地看着窗外,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一团淡蓝色的火焰忽的点燃了泽彦的视野,使他堕入一片虚无的漆黑之地。
“你是时之海的预言兽,你不当在这里。”
泽彦四下望去,到处都没有人:“你是谁?”
“我来诛灭你,你是作恶的兽,你带给人不幸。”
“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你予他人虚妄的未来,引诱他人走上你所见的路,你就是恶。”
“我……”泽彦刚想辩解,就想起他在课间给他人作的预言,在体育课上对忆唐说的话,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赖兽!你还有甚么想辩解的。”
泽彦闭上嘴,那声音极具威慑力,使他畏惧。
他的眼前浮现出他的过往,是那些他在模糊地画面里试图识别的过往,此刻无比清晰。
“或许这就是所谓走马灯吧。”
他见到自己蹒跚学步,见到自己在小学课堂上走神,见到自己初中时给女同桌写信,见到自己走出中考考场……最近的画面变的具体起来,他看到每一位听了他预言的人的变化,那对男女变成情侣,行走在违反校规的边缘;蕴洲捡回了他的帽子,此刻正在球场打球;忆唐不以为然,继续朝着自己理想的大学努力学习。
他站在餐桌旁边,看着自己与禚娅的对话。
他站在沙发旁,看着自己听延洪弹琴的音频。
他站在床边,看着一团淡蓝色的火焰燃烧着他的记忆。
“你有何罪?”
再次回过身来,他仍处在那片虚无之中。
“我……”泽彦沉思了一会儿,“我是个心向美好的善良的人,或许我本身就是你所说的那个‘时之海的预言兽’吧。我知我口无遮拦,这给我带来祸患,而且无论好坏都给他人带去影响。这就是我的罪。”
“你是时之海的预言兽,我应你的请求来诛杀你。”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但一定是像神明一般的存在吧,”择彦没有对他的话感到吃惊,在虚空之间站起来,向他讲话,“我知我有罪,但请容我向您描述您予我的美梦。”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注定充斥着千百般的不如意,不如意的背后又是千百般的失落,这一切的一切导致这世界不是那般的美好无暇。我见到卡夫卡小说里虚妄的真实,将那千百种不如意迫真的表现出来,以冷静的笔触描绘出他的噩梦。”
“我也亲眼看到我的世界,亲身感受到我的无知与弱小。我无法变更不如意的天气,无法摆脱考试与未来,无法远离不如意的外部,但我深知自己很幸运,我能够遇见禚娅,遇见蕴洲,遇见延洪,遇见朝白,遇见每一个我所认识的人,发现每一点我所经历的美好。我或许对这世界感到不满,但我赞美它予我的千万种美好。”
“我畏惧不确定的未来,我害怕它充斥着更多更多的不如意,我害怕它夺去我仅有的美好。我对它的畏惧一度战胜了我对美好的希冀,我更加大声的赞美,以掩饰我的恐惧。这或许也是我成为‘时之海的预言兽’的原因吧。”
“我将我的虚妄写成未来,却不知那不如意与不美好恰是从我自身生发出来的,我对未来的恐惧恰使我看不见自己的未来。”
“我此刻明白了,我当站起身来,我当睁开我的眼,我当迈开我的腿,去迎接属于我的未来。无论美好与否,无论苦难与否。”泽彦垂手站立,阖上眼睛大声喊道:“神啊,判我的罪吧!”
沉默。
“无罪。”
世界豁然明亮,泽彦在床上睁开眼,饭香从厨房飘出来。
“醒了?”妈妈从厨房端出一盘红烧排骨,借下围裙问道,“用不用我把饭分出来给你端过去?”
“不用啦,我自己能行。”泽彦笑了笑,扶着床慢慢站起身来。
“这孩子,咋还睡魔怔了,”妈妈赶过来,擦去泽彦脸上的泪,“还哭了?”
“哪儿有!”
“你自己照镜子看看,眼睛通红的。”
“好啦好啦,快吃饭吧,你看看你做的这么多。”
“嗐,多吃点,身体好得快!”
Sandro站立在虚无的世界里,静静地看着他们。
“时之海的预言兽哟,我为你和你的世界献上美好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