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柯宁不想与顾承泽争执,她主意正着呢,等她腾开了手,想做什么她都要去做,谁都管不了。
当然,她不会不考虑自己和顾承泽的身份,她心里有数。
顾承泽见陆柯宁乖起来——虽然知道她是装的,也十分满意,浅笑间突然想起了父皇找他的事,于是对陆柯宁道,“父皇很喜欢你做的点心,让你下次做好了直接给他送去。”
陆柯宁刚用勺子舀了一口汤送进嘴里,闻言连忙把勺子从嘴边拿下。“哦?父皇竟然这么给我面子?”
顾承泽笑笑,伸手又给她盛了些汤递过去,“父皇虽说的随意,但你必须当回事,最近,找个时间,务必进宫一趟,但宁儿,本王必须提醒你,以本王对父皇的了解,他让你进宫,可绝对不是想吃点心那么简单!”
陆柯宁闻言瞬间没有了胃口,耷拉着脸愁苦不堪,“你们这些天家贵胄果然都是八百个心眼子!吃个点心怎么那么多事啊,那王爷倒是说说,父皇他老人家是要叫我做什么?”
顾承泽眉头拧在一起,摇了摇头,“是啊,这皇室中人,不仅要有‘八百个心眼子’,还得看得出别人的’八百个心眼子‘。但,父皇找你,这个,本王还真不确定,但无论如何你要记住,谨言慎行,明白吗?”
“你若决定了进宫提前通知我,我也好有个应对!”
陆柯宁咬着勺子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看着又在发呆的陆柯宁,顾承泽不由得勾起了嘴角,她这副模样,可爱的紧。
“宁儿,还有件事……”
陆柯宁果然回神,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盯着顾承泽有些紧张地问,“还有什么事?”
顾承泽便把皇上召工部尚书陆善宇的事一字不漏地说给她听,说完看着她的反应。
不出所料,陆柯宁听了柳如士的事,表现得像听了别人的爹的事一样,毫不关心,只是嗤笑道,“这柳侍郎啊,却如陆大人所说,实在是没有做一部尚书的能耐,要我说啊,他唯一的优点就是长了一张俊脸,可惜他那几个女儿还都没继承,可惜,实在是可惜!”
陆柯宁摇着头,咂着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而顾承泽在听到她那句“他那几个女儿都没继承”时,倏地眯起了眼,锋利的眼神直直看向她,对面的人毫不知情,脸上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顾承泽心里被猛的激起的疑惑与她脸上的淡然格格不入,他轻轻笑一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轻飘飘地开口,“唯独我的宁儿是个例外……
听了这话,对面的人那张美得让人窒息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随意放在桌上的纤纤玉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又被她急急握成拳头,面上虽处变不惊,但这些细微动作明显出卖了她,聪明如顾承泽,又怎么能不起疑。
“是吗,我长得很好看吗!”陆柯宁内心慌得一批,不停责怪着自己,怎么能这么不过脑子的说错话!
顾承泽继续淡淡笑着,看似随意地说着,“宁儿竟不知自己貌美么,呵呵,不过现在看来,宁儿的美,却似乎与柳侍郎没什么相像……”
陆柯宁握成拳头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手上因为不过血而显得有些青白,隐隐透着一股凉意。
陆柯宁一手托腮,一手攥拳,强撑着自己那份淡然,眼睛并不看顾承泽,“臣妾长得更像母亲一些!”
顾承泽调整了一下坐姿,使自己看起来更随意了一些,看似无意地开口说道,“从未听你提及过母亲的事,岳母大人她……”
陆柯宁握着的拳头总算松了开来,这个她是有准备的,“哦,她啊,”她摸了摸鼻子,“我还不记事的时候就去世了,只知道她和我爹是在我爹入仕之前就成了亲的,其他的,我不知道了。”
“岳母大人可有留给你些什么作为念想?”
陆柯宁的小脸毫无血色,堪称惨白,才松开的拳头又悄悄在袖子里握了起来,大脑迅速反应着,怎么办?嫁妆里哪些东西可以算作遗物?
万一他追问怎么回答呢?
本就是假的,再怎么说也成不了真!
一个谎,果然需要一百个谎来圆!
思及此处,陆柯宁不禁在心里自嘲,也不怪顾承泽怀疑,他的身份和经历,注定了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而自己的身世,也确实太值得怀疑,再加上自己嘴欠,说错了话。
只是,她知道自己一心一意为他,此时被这样怀疑,心里还是不舒服的。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难道要就这样一直猜疑下去?不,不要!她叹了口气,然后苦笑一下,抬起头,大方得看着顾承泽道,“并没有!王爷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顾承泽看着对面明显变得冷淡了许多的陆柯宁,不由得觉得好笑,女人啊,变起来还真是快,明明不久前还与他恩爱有加地吃着午膳,不过片刻就变了脸。
明明是她自己说话有漏洞,还不让自己怀疑?
竟是这么不讲理的么?
但再想想,他也明白陆柯宁为什么生气,她对自己如何,她人如何,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以他这些年来的经验,他很肯定自己是信得过她的!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他真的有些好奇。
想了想,他眉头一皱,还是问出了口,“你说你以前叫陆柯宁……是谁给你取的名字?为何姓陆?”
这个问题陆柯宁早有答案,“嗯……就是收养我的那家人,我爹对我不管不顾,我养父母怕我和他们姓氏不同被别人欺负,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你几岁去的邀月宫?”
“六岁不到!”
“你养父母呢?”
陆柯宁又露出一个苦笑,“不知道,我身体不好他们把我送进去以后……后来就没再有过联系……”
顾承泽眉头微蹙,点了点头,看陆柯宁心情不好,以为是自己勾起了她儿时不快的记忆,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宁儿觉得,父皇让我旁听他和陆尚书的对话,是什么用意?”
陆柯宁在心里暗暗松口气,终于不再问了。
整个人不那么设防,就随意起来,她左手支在桌上,托着下巴和侧脸,右手自然地地扣在桌上,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勾起嘴角笑了笑,“王爷,王妃不得干政啊!”
顾承泽无所谓地笑了笑,“这里只有我们,王妃放心!”
陆柯宁便不再装了,脑中运转着强大的逻辑学理论,开口分析道,“父皇让你听到的原因,无非就是两个,一,故意让你听到,二,不在意让你听到!”
“咱们先来说简单的,不在意让你听到,也有两个可能。一,说明他虽然让你进入朝堂了,但并不打算重用你,你如果对此有所反应,他正好可以迁怒于你;二,说明他觉得你明哲保身,不理是非,守口如瓶,不会去参与这些朝堂纷争。”
“如果是故意让你听到的,那么,还是有两种可能,一,你会说出去。二,你不会说出去。你如果会说出去,无非又是两种可能,一,给你老丈人,也就是我爹,通风报信,让他和他背后的人赶快想办法,这样,你也许就可以顺利加入某些阵营。二,给其他人通风报信,以此来拉好感,总之就是给自己结党营私创造条件。”
”但如果你不会说出去,那么就有可能你自己要干些什么,说不定你背后也有自己的势力,皇上趁机把他们挖出来……”
说完,陆柯宁颇为得意地喝了口水,心里想着,哦,太佩服我自己这缜密的思维了!
她仿佛已经看到顾承泽对她更多的迷恋了,仿佛已经听到顾承泽温柔地情话说,“宁儿,你如此聪慧,本王何德何能,拥有你……”
美得就差笑出来的陆柯宁悄悄侧头看向顾承泽,却见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笑的太过明显。那样子,让陆柯宁想起了小时候她在爸爸面前夸夸其谈着她以为爸爸不懂得知识时,爸爸的表情。
这表情让她很不舒服!
“王爷觉得,我说的不对?”
“宁儿说得……很有道理!”顾承泽尽力认真地说着,“只是,太复杂了,这件事,很简单,父皇已经做了决定,不怕别人知道,谁也左右不了了!”
额……
陆柯宁有些尴尬,忙拿起水杯假装喝水。“那你还问我!”
“毕竟,涉及你的父亲!”
陆柯宁耸了耸肩,很无所谓的道,“国家大事,小女子不懂!王爷就当我不知道好了!”
说完,陆柯宁唤来了描云和绘雾,让她们把餐桌收拾一下。
刘成也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王爷,安图大人来了!”
是舅舅!顾承泽和陆柯宁对视一眼,转身对刘成道,“你先去吧,我和王妃一会儿就过去!”
他们大婚舅舅没有来,想必此时是忙完了事情特意来见他们的,陆柯宁当然得去。
可是刘成却面露难色,“王爷,安图大人说,有要事……”
陆柯宁心领神会,原来是不要见她啊,不然怎么会特意安顿刘成呢?亏得自己还救了他一命,就算是简单的问候一下,他们再谈事情,也丝毫不耽误啊!
看来,这安图是不太喜欢自己啊,陆柯宁琢磨着,自己好歹救过他呢,知恩图报都不懂,哼,心疼自己那点血!
陆柯宁不太高兴地说,“王爷去吧。臣妾忙了一上午,要去午睡!”
顾承泽哪里看不出她的小性子。一把拉住她,不由分说将她带进了前院。
让陆柯宁意外的是,厅里不只有安图,还有响铃!
这段时间她太忙,倒是把这个顾承泽的死忠老婆粉给忘了!
安图在看见顾承泽的时候,面露欣喜,但再看到他拉着的王妃时,脸色立刻变得不太好看。
顾承泽拉着陆柯宁坐上主位,陆柯宁悄悄看了一眼响铃,那丫头果然一脸不高兴,似乎很不欢迎她来!
陆柯宁不由得轻嗤,这是我家好不好!
“见过王爷,王妃!”安图很懂礼数。
“舅舅免礼!”
“不知舅舅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安图看了看响铃,又看了看陆柯宁,低头道,“鸽子她,有身孕了……”
陆柯宁一头雾水,鸽子是谁?
顾承泽眉峰微扬,不咸不淡地开口问,“舅舅您的?”
安图一张壮汉脸瞬间通红,点了点头。
顾承泽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随后道,“那舅舅就不要再管军营里的事了,毕竟这是你目前唯一的孩子,安心照顾……才是。”
似是不知道该称呼那“鸽子”什么,顾承泽硬生生略过了。
陆柯宁一脸懵,看看安图再看看顾承泽,不明所以。
安图仍是满脸通红,有些难为情的开口道,“王爷之前说过,等王妃有身孕了,就提响铃做侍妾……如今,鸽子有孕,她最牵挂的就是她女儿响铃,所以,所以让我来问问,王爷总是要收响铃的,能不能提前一些……”
什么!陆柯宁听到安图的话气的“腾”一下站了起来,肺都要气炸了!
什么时候他竟然答应了只要她有身孕就提响铃做侍妾,而且这事从来都不曾告诉过她!
这就是他说的爱她?尊重她?只要她?
男人的嘴,果然骗人的鬼!
想到这里,陆柯宁生气的迈步就要离开,却不想被顾承泽一把拉住,结结实实跌进他怀里。
陆柯宁气呼呼的喊着,“放开我!”
顾承泽满眼的宠溺,柔声道,“宁儿,你这脾气可得改改,总得弄清楚了事情真相,再看值不值得生气吧!”
陆柯宁看着他淡定的样子,不由得更来气,还用说什么?安图说得还不够明白嘛?
顾承泽不理她,只是仍拥着她,对安图道,“舅舅,本王当时说的是,等王妃有身孕了再说,并未直接答应。如今,既然响铃的母亲有孕,做女儿的更应该回去孝敬才是,今日,您便带着响铃出府吧!刘管家,给响铃封一千两银票!”
响铃闻言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立刻扑了上去,拽着顾承泽的衣服哭喊道,“王爷,不要,响铃此生非您不嫁,您不要赶响铃走,不要,不要啊!”
顾承泽一脚踢开她,厌烦至极。
“你以后,不要再叫响铃这个名字,也不要再提跟我母亲有任何关系,这些年,念在你母亲伺候过我母亲的份上,我已经对你们仁至义尽,你母亲当年做过什么,她心里有数,以后,安生过你们自己的日子,别来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