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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才,他表弟厉鬼,阳臻麟,矿区监理宋晓峰等人,遭遇什邡城魏晨,丁钰城的军队突袭后,一路向南狂奔。李文才一路无话,他大概被这些意外的遭遇搅的心烦意乱,一天的功夫,到手的猎物统统不见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这让他感叹世事无常。

不过还好,至少还有阳臻林这小子,尽管只有一两车矿区的物资,但聊胜于无。就在他们路过三羊河即将进入芒城控制区域时,他们收到了紫竹地区的最新战况,从一些百姓子弟的口中得知,青山大帝失败了,宝墩新城,大统帅司马长鸿顺利攻占紫竹城,整个紫竹地区臣服于西门郡羽皇后的统治。

有意思的事,宝墩二王子被俘虏的消息不胫而走。

表弟鬼厉戏谑道:“攻占一座城,却丢失一个王子,你说,这场大战,到底谁胜谁败。”

李文才不禁莞尔,玩味说道:“攻占了对方一座城池,却只损失一个王子,这这场战役,宝墩胜。”接着士兵阵营中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声响。阳臻麟跟着附和道:“李城主高见,听说他们此前俘虏了国王青海。这个叫青山的家伙,战斗力确实凶猛。”

李文才听到这话有点不高兴,这么多年来,他在芒城周边地区,战无不胜,也算是都广平原的最新一代的猛将。可是,自从青山起义以来,所有的焦点都在那个小子身上。而且,他还不到20岁,比自己小了一圈。

他笑道:“青海已经脱离了青山的控制。”

就在他们闲得发慌的时候,一座山头上的绿林好汉引起了李文才的注意,附近村民说道:“有四位山大王,他们仗势欺人,凌辱百姓,怙恶不悛。”

李文才听后无不震惊,这些年来,周边地区的山大王几乎全被自己剿灭了,哪曾想还有人胆敢在芒城周围撒野。

他对表弟说到:“咋们收拾他们。”

于是阳臻麟跟着这只一千多人的队伍始向狼山。

张三李四王武赵畄四位山大王,每天都为青海的事要吵上一段时间,张三说:“我看还是直接宰了他。这荒山野岭,只不过多一个孤魂野鬼罢了。”

李四说:“他是国王,哪能这么轻易死掉。”

王武说道:“他又不是颛顼大帝或者大禹。难道还有不死之身吗?他只有一颗脑袋,我现在就砍了他,看看他还能不能活。”

赵畄相对来说要稳重得多:“我看,咋们留下他一条命,至少暂且就这样,静观其变。”

张三啃着一只猪蹄,继续说道:“留下他,我们得多出2张嘴巴吃饭。”

李四笑道:“有一张嘴巴是必须要吃的,毕竟她能给我们提供服务。”

王武继续说道:“服务?可是我们这里的人还没有人得到她,她一直在照顾他。他们两个形影不离。”

赵畄说道:“我注意到,他们两人并无瓜葛,她是诸葛辰妃娘娘的人,咋们有必要得罪辰妃娘娘吗?”

张三继续讥笑道:“山民们不是说了吗?青山大帝失败了,丢掉了紫竹城。”

李四继续说道:“丢掉一座城,但是辰妃依然是辰妃娘娘。”

王武回击道:“大哥不是这个意思,他想说的是,辰妃娘娘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了。青山大帝失败了,他们的力量已经变得弱小。”

赵畄看了看被铁链锁住双脚的两位囚犯,他们靠在一颗大树上,青海依然紧紧撅着自己的手掌,夏青则睁着一双恶狠狠地眼睛,不知道在看啥?于是说道:“在等几天吧,看看风声,最坏的结果,就是杀了他们。我依然还是相信跛腿青叶,他仁民爱物,我是他的忠实拥趸。”

青海依然还能清晰地感受到这条手掌传过来的阵阵刺痛,四根手指,不见了,这是他难以接受的事实,一个月来,他基本处于精神恍惚、索然乏味的状态。夏青看着他萎靡不振,一阵激愤:“你就这样消沉了?少了4跟手指怎么了?你还有尊严,你还有骨气,你还有左手,你知道白帝城的的断臂国王吗?他只有一条手臂,照样推翻黑暗统治,率领城邦走向辉煌。”

青海稍稍提起自己的脑袋,一个月来,得亏她的照顾,在他最痛最无助的时候,她给了自己最振奋的安慰,她帮自己度过最大的劫难,只不过,他依然不接受残疾这个事实,去年,他嘲笑弟弟青叶是个跛腿,可不曾想,自己成了断掌青海,人世间,还有比这个更滑稽的吗?

断掌渐渐在愈合,疼痛感渐渐在减少,他望着夏青这张极为普通但能给人带来温暖的脸,说道:“谢谢你,你是一个好人,你给人间带来了温暖。”

夏青苦笑道:“我只是记得自己的使命,我必须将你带回去,你懂吗?辰飞娘娘交待我,将青罗带回去!这是我的使命。”

青海苦笑道,他举起了自己的手臂,然后指了指两人的腿,无可奈何道:“我们能不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值得商榷。”夏青也感觉到了,这一个月来,这里的人心里越来越不安,似乎很想拿他两开刀,于是说道:“他们认识青叶,我此前听到他们讨论的话题。这批人,曾经臣服于青叶的统治。”

夏青摆正了位置,小声问道:“我们可以通过青叶的关系,让他们放了我们。”

青海苦笑道:“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两个都完了,青叶虽然是我的弟弟,但却是我最痛恨的人,他就是被我赶出宝墩新城的。曾经,朝堂之上,所以人都在审判他,甚至给他判了死罪。因此,他对我们恨之入骨。”

夏青一阵苦恼,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如不提青叶。

就在他们两苦思逃生计策之际,第二天清晨,山寨下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张三李四王武赵畄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从一座木屋里窜了出来,问道:“出了啥事,啥事?什么事如此惊慌。”

青海和夏青看到这帮绿林好汉汲汲如丧家之犬,一些衣不遮体的女子惊慌十足,他们六神无主,哭爹喊娘,只听见一声大喝:“芒城军队来袭。”

“有军官过来。”“有军官过来。”

一时间,大家带着一些简易餐具,算不上武器的武器,作鸟兽散。

张山李四王武赵畄骑着唯一的四匹战马,跑得无影无踪。

青海和夏青两人企图解开禁锢小腿的铁索,可惜,不管他们怎么扭转、掀嵌,依旧纹丝不动,他们两个大喊大叫:“好心人,赶紧拿钥匙给我!拿钥匙给我。喂!喂!好心人。”

所有人陷入一种巨大的惊慌中。

就在他们两歇斯底里之际,李文才的战马到了,只听见“橐橐”地马蹄声奔腾如虎,从一个斜坡冒了出来,战马嘶鸣,战旗飘飘,人影杂乱,一些来不及逃亡的强盗被一些战士压住,纷纷跪下。他们倒地不起,做出痛苦状:“世道艰难,人心惟危,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乞怜哀嚎,极为埋汰。

鬼厉也不跟他罗唣,叫道:“芒城急需奴隶,将他们押下去。”一些小兵听令,将他们带走了。阳臻麟的随后便道,他眼光锐利,看到一个大树桩上,有一根铁链,然后露出一处衣脚,于是说道:“李城主,那颗大树背后,可有漏网之鱼。”

青海,夏青听到了,这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他们知道自己无计脱身,事已至此,无可回避,于是从大树后转了过来。青海没有见过李文才本人,但是李文才见过小时候的青海,但一个落魄得如同乞丐的青海,他是没见过的。他看到两个人被铁链锁住,怒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躲在大树后,想干什么?”

青海指着双腿,举着双手,做出无奈状:“大人,他们将我们从山村里抓来,我们只是普通的山民。”

夏青长得魁奇无比,长相极为朴素,因此,没有人注意到她。阳臻麟尽管发现了一点异常,但是他对于自己的直觉,也无从谈起。再说,这里也没有他说话的权力。

李文才同样不跟他们废话:“不管你们两个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总之,先去芒城劳役2年再说。”

劳役2年,夏青被吓了一跳。几个小厮昂首阔步走了过来,准备牵扯这跟锁链,顺便将他们带走:“识相的,乖乖听话,不然有苦头吃。”

夏青见状,退了一步,企图挣脱着手臂,然后大咧咧说道:“他是青海,国王青海,大人,你能给我们松绑吗?”

“ 青海”,“青海,”“”国王青海。”

一时间,青海的名字在营地炸开了锅。李文才仔细瞧了瞧这个极为腌臜,衣衫褴褛,浑身淤臭,满脸胡茬,到处都是伤痕,一只手掌被绷带绑住的年轻人,只见他形容枯槁,一脸憔悴。青海故意将头扭在一边,鬼厉叫嚷道:“怎么?不敢见人了,正人君子者,行的正,坐的直。”李文才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总算确定了他真是10年前在宝墩新城见过面的青海。他说道:“青海,你怎么会如此落魄,且邋遢?”

近些年,芒城并不臣服于宝墩新城的统治,再说宝墩新城并没有将“青海国王”这个称号昭告天下。因此,他直呼青海的名讳。

本来按照两大城邦的礼尚往来,他应该是要给青海松绑的,毕竟,青海算是一个大城邦的太子,而且,青酆大帝在世时,父亲李文轩可是要给几分薄面的。他看到眼前两人蓬头垢面,形象猥琐,于是他说道:“我认识你,但我们有自己的城主。我们的图腾是三头蛇。” 他意思很明确:芒城人并不敬奉宝墩城的龙凤图腾。

龙居浅水遭虾戏,虎落平原被犬欺。青海明白这个道理,这位芒城公子,狗眼看人低,他将脸撇向一边。

李问才看到青海的高傲,总算说了一句人话:“我可以给你松绑,但你旁边的战士,我没有义务。”

青海并不想跟他多做争论:“我跟她安危与共,肝胆相照。”

李文才听到这话,不再强求,他骑上战马,带着一种玩味口吻说道:“别怪我没有给你面子,是你自己不识抬举。你们俩,跟我走一趟芒城吧。”

青海和夏青两人面面相觑,极不情愿,但是面对这几百位战士,他们知道抗辩或者抗争,只会遭受到残暴的羞辱。李文才率领队伍大步向前走去,他想着:没想到在距离芒城只有两日路程的边境,钓到了一条大鱼,这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感觉到这连日的阴霾,一扫而光。

阳臻麟同样落后几个身位,他父亲当时叮嘱他,一定要结交青海太子,他可是宝墩城未来的国王,可是闻名不如见面,哪知道居然是在这种场合下撞到了,他收敛了自己的心性,但是隐隐间也感觉到,这人嘛,真是此一时彼一时,昨日风光让人不敢仰视,今日落魄遭人鄙夷。他没有跟青海套近乎,只是在路过夏青的时刻,悄悄地说了一句:“你是女的。”

夏青听了心头一颤,呆呆地望着他,青海说道:“走吧,好汉不吃眼前亏。咋们见机行事。”

夏青一脸颓废,她苦闷怎么这段路越走越远了。青海知道两人没有性命之忧,于是安慰道:“苦尽甘来终有时,一路向阳待花期。我答应你了,如果能够回到宝墩城,我一定将青罗原封不动送回给你,并且,赐予你们宝剑和宝马。”

夏青并不以为然,她看到天色晦冥,归鸿阵阵,就像这人生反复无常,能不能活到明天还是一个未知数,这一个月来,经历可谓是险象环生,她想象不到,在战乱年代,就连平素看上去敦厚纯朴的百姓,也是恃强凌弱、一副趾高气昂的嘴脸,同样看到了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阶层,在没有利益的情况下,彼此世态炎凉。

她一声叹气,她不知道这段路还要走多久,她突然觉得脚下的步子异常沉重,青海用一条臂膀支撑着他,说道:“你此前不是对我说过吗?不历经困苦,怎能破茧成蝶?不经历黑暗,又怎能见到光芒?只要这条命还在,希望就在前方。”

夏青振作起来。

仅仅只走了两个时辰,突然前方尘土飞扬,宝墩城的金龙旗帜漫出山头,李文才脸色突变,刚刚为了剿灭那些山贼,完全没有料到有埋伏,芒城地界,他大意了。

他左右看了看,这显然是一个对方有意挑选对自己极为不利的地形,知道他们有备而来,他干脆豁然了。他远远地看到米擒将军,骑在高头大马上,只见宝墩的金龙旗帜插遍了山野,米擒将军发出爽朗的笑声,他连连搭着招呼:“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老朋友,真是幸会啊。”

青海喜出望外,他突然怒叫道:“米擒将军,是我,是我,青海。”

米擒将军突然听到了青海的声音,意外且纳闷,但是他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并处置坦然,说道:“哦,青海。原来是芒城李大公子照顾到了你的安全,咋们宝墩城日后可要好好感谢芒城李文轩城主啊。”

实际上,米擒将军此前一直在寻找青叶的下落,四五个月来,毫无音讯,只听村民们道听途说,有一只强盗胡作非为,做起了山大王,于是特地来瞧瞧。不想,找到了此前被青山俘虏的青海。他发现国王陛下形容枯槁,伤痕累累,但他生怕打草惊蛇,只想先救了人再说。

冠冕堂皇的客套话,让每个人脸上露出言不由衷得笑容。

李文才一脸尴尬,他只好呵呵道:“青海太子矫矫不群,天之骄子,咋们一路相处融洽,能够结交到他,实乃三生有幸。”

阳臻麟闻言一阵恶心,想着,都广平原这些大人物,可都是一些阳奉阴违,口蜜腹剑的家伙,他偷偷退到一边,免得惹一身骚。夏青看着青海的表情,这是几个月来,他脸上最兴奋最阳光最自信最振奋的一个表情了,这是宝墩新城的人,她想着:也许转机来了。

青海走向前来,故作潇洒状:“李大公子,文韬武略,智勇双全,确实是都广平原新一代的杰出人才,是我们年轻人追赶的对象。这些天来,我获益良多。假以时日,我一定会登门感谢。”

李文才露出尴尬的笑意。

他看到青海带着旁边这位强壮战士,慢慢走向宝墩的阵营,心里如爵陈醋,但是他明白,事已至此,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于是说道:“芒城所有人,敬请期待青海国王的到来,到时,必将盛情款待。”他看到青海终于到了对方阵营,想着万事已休,于是也不再强求了。

米擒将军同样恭敬到:“如此,那就多谢芒城李将军的盛情高义。咋们后会有期。”

李文才表情严肃,无奈道:“后会无期。”说完,带着阳臻麟等人马往芒城方向而去,一路快马加鞭,他生怕节外生枝,青海那小子只要再多说一句废话,那此前的逢场作戏,就尴尬透顶了。

这边米擒将军带领青海,夏青两人,快马加鞭,直如阪上走丸。青海注意道到,米擒将军带领的人马其实不多,他们是借助地形,故意制造出人多势众、兵强马壮的效果,他一边笑一边赞誉:“要论谋略与指挥,还是米擒大将军更胜一筹。”

米擒将军一身冷汗,他谦虚直呼:“哪里哪里,这是瞒天过海之际,青酆大帝当年,假途伐虢,反客为主,顺手牵羊等计策,可是信手拈来,咋们只能望其项背。”然后他就把这段时间的情况跟青海简短说了一遍,并说道:“我们一路走来,事无巨细,察言观色,4-5个月里,不放过一个疑点,可还是没有找到青叶的下落。哪曾想,居然跟王国陛下在这里碰上了。这实在是巧合。”接着他一阵叹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能找到你,可比找到青叶要重要得多。”

在宝墩城时,青海知道米擒将军是一个正直的人,他不会邀功请赏,也不会居功自傲,更不是那种阳奉阴违的人。他的话很诚实,他的直言不讳虽然让他心里有点小疙瘩,但这已经是命运最好的安排了。

青海观察到将军脸上风尘仆仆,满脸疲倦,想来这几个月,为这青叶的行踪,他付出太多了,尽管他不是来找自己,但是他的出现,扭转了乾坤,改变了他和夏青的处境,因此,他感激涕零,说道:“米擒将军,你的出现,就像一场及时雨,让一切充满生机”。米擒将军注意到青海右手手掌包裹纱布、浸透血迹,他紧张起来,直问道:“国王陛下,你的手怎么了?”

青海经历了几幕生死险境,倒也看淡不少,为了不让对方担心,于是轻描淡写说道:“失去了四个指头,但是这条命还在,这就够了。”

米擒将军发现青海的眼神更加沉稳,说话更加保守,语气更加庄重,处事更加圆滑,似乎比出征之前要成熟不少,他心里感到一丝欣慰,于是说道:“只怕太后娘娘会受不了这个刺激,你想想,他为你们几兄弟付出太多了。”

青海突然想到了母亲大人的面孔,他诧异自己居然好长一段时间没想到她了。他偷偷地瞄了瞄骑在另一匹大马上的夏青,她想着:这变化,都是这个女孩子带给他的。

米擒将军一直没问到这个战士的身世,他看到青海的举动,于是问了一句:“这个战士可是哪个大氏族的子嗣?祖上可有名号?”

夏青一脸正经,说道:“自由城堡眉山古城夏氏家族,族上不甚光彩,不值一提。”米擒将军观察到她是个女孩子,想着青海看她的眼神,也就不再置喙了。

青海突然脸色一严峻,想到在紫竹城遭受的一切,他怒道:“青山到盐店古城了?这小贼简直太狡猾了。我遭受的一切,一定要让他倍数奉还。此仇不报非君子。”

米擒将军看到青海一脸埋汰,粗麻布衣,犹如猥琐的乞丐,他附和道:“国王陛下,假若巫师司马长虹这次能够将青山逮捕回来,咋们一定要砍断他的双手双脚,以泄断你手掌指头之恨。”

夏青在旁边补充了一句:“他的手指头可不是青山砍的,是几个江湖无名小虾的错。”

青海坦然道:“他说的对,手指是被几个山贼砍的。假若有生之年能够碰上,我一定要卸掉他们的脑袋。”

米擒将军为了怕青海担心,或者引起他们兄弟之间的嫌隙,对亲麟被俘一事,一直闭口不提。

罕见的晴天一闪而过,接下来几天瓢泼大雨,让人举步维艰。米擒将军,青海等三四百宝墩战士不得不歇脚在墨石河旁边一座龙门客栈里,米擒将军说道:“过了这条河,再跨过一段平原,就会到达羊马河,再沿着河道顺流而下,就会达到宝墩新城。如果不下雨,快的话一个月路程。可现在这个情况,水路危险,陆路被淹,就难说得很。”

夏青看到,滔滔河水漫过河提,如同一片江海,许多村民就这样赤露地躺在雨水中,有些难民哭天抢地,呜呼哀哉,洪水肆虐,已经无家可归,他们诡坐在雨水中,向上天祈祷,然后还有一些村民,在祠堂巫师带领下,他们拿着法器,法螺,猴头帽,烹羊宰鸡,在向上天祷告:“水神,请你们收回这雨水吧,良田毁坏,房屋摧毁,你要我们怎么活啊?”

夏青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里不是滋味,眼睛盈满泪水,红红的,她擤了擤鼻子,这个细节正好被青海看到。

青海走了过来,安慰道:“在宝墩城里,绝对不会有此事发生。万圣宫辉煌绝伦,天天妍歌艳舞,餐餐美味佳肴,同样有让人忘却一身疲惫的羽毛床。”

夏青突然怒道:“这叫什么世道,举世混浊,曳尾泥涂,你看看吧,老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朝不保夕,民不聊生。但是你们这些人,依旧为这权利、为这江山,攻城掠地,鱼肉百姓,即便在盛世,也是决疣溃痈,腐败之极。”

青海没想到她会是这样一个反应。他赶紧闭上了嘴,转移了话题,说到:“这次回宝墩城,我一定督促改革,整顿朝堂秩序。”他的话言不由衷,并不是发自肺腑。

夏青怒道:“这不够,朝堂之上只会做些表面文章。从来就不会设身处地为老百姓办实事。”

几个月来,青海遭受无数屈辱,他实在对老百姓的死活提不起兴趣,但为了不让这个倔强女孩伤心,于是赔笑道:“这次回去后,我一定励精图治。”

夏青也不知道他做的承诺会不会实现,作为一名自由城邦的人,对于制度,文明,法律,宗教,神权等,她知之甚少,她也仅仅只能对这种现象发发牢骚,于是说道:“我知道上古时候,有一位大圣大禹,他统一了整个天下,但是他体恤百姓,处处为劳苦大众着想,当时同样水神震怒,洪水滔天,但是他能带领百姓,共同阻击这水神的愤怒,他疏通河道,改造农田,解民倒悬,公而忘私,这才是帝王真正应该干的事,你要想想,假若你们都能像尧帝、大禹那样,尽忠尽职,一心为民,那全天下的老百姓都会自愿追随你。何必要像现在这样,金戈铁马,炮火连天呢?你说是也不是?”

青海听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大学士莫长青曾经在学堂上教过他们关于上古大禹的故事,只是现在被一名普通的女孩子说出来,倒让他醍醐灌顶,面红耳赤。

听到这些话的还有正在另一处角落位置的人,他们乔庄打扮,已是面目全非。一共有两个人,一个是跛腿青叶,一个是高瘦女孩七月。

青叶脸上占满了胡须,他的皮靴鞋垫明显垫高,这让他腿拐的幅度要减少不小。这一切都是七月的功能,而子莫将军,怕露出行迹,则一直躲在客房里,天天喝得醉生梦死。

他们一行,自从离开丁钰城后,同样来到墨石河,遇到了这罕见的特大洪水,只能停下来休憩,困在这里几天了。不曾想,遇到了米擒将军的士兵,并且还带来了他此生最讨厌的哥哥青海。为了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七月想起来她小时候玩过的易容术,就这样,他们和青海等人待在这个客栈两天了。

他们做着普通商贾模样,一言一行相当谨慎,因此一直相安无事,处置坦然。青叶看到青海,分外气恼,但是两天来,他发现青海不再轻浮,相反,比以前更加沉稳,也不知他经历了啥,居然少了四根手指,他的神态与气韵,显然是一种经历过生死后才有的蜕变,相比于他此前那种趾高气昂,目中无人,他此刻的沉稳内敛,倒让感到后怕。让他意外的是,他身边也跟了一位跟七月一样心灵善良外表似乎更差一点的女孩子,这女孩子有点武士的风格,看上去比七月要强悍得多。而且,他还偷听到,这个女孩子是要去营救青罗的,而他哥哥似乎答应了这个要求,意外的是,他还很尊重她,这其中缘由,实在是扑朔迷离。

青叶听到夏青说出如此心怀天下、为民谋福的话,倒让他感到震撼。连日来,他也在想着这事,可是他又陷入了矛盾,这个强壮女孩刚刚所说的,难道朝堂之上的权贵不知道吗?难道博古通今、知识浩翰的莫大学士,不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浅显的道理吗?巫师司马长虹同样有教化民众的大能力,难道他们就想不到办法解决这些最根本的问题吗?还有,七月同样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她曾经跟他说过,每次城邦之战的大战,丢掉性命的是百姓,荣耀富贵的却是将军!百姓勤劳致富不可得,高高在上的权贵,凭借一句话,就可以富可敌国。

夏青的疑问跟七月的差不多,但是他能想到的,或者说,所能表现出来的反应却跟青海差不多。他明白,他跟青海一样,即便回到了朝堂,坐在富贵温柔乡里,他们对普通民众所遭遇的一切,束手无策,最后会视而不见。他懂得,坐在那个位置的人,哪有闲情去考虑民间疾苦,人都是热衷于快乐而远离痛苦的,追求于权力而忽视良心的。

一想到宝墩城里,珍馐美馔,宫娥艳艳,他就一阵心酸。还有白萱,那个让他辗转反侧的女孩,她娇嫩的脸上,是不是垂落着思念的泪水。然而他又一阵恼怒,现在,青海可以回去,而他,只能在外继续漂泊。他不知不觉间泪水盈眶,七月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于是赶紧拉着他跑到了客房,以免打草惊蛇。

青叶脱掉了那个特意垫高的鞋垫,他发现他已经习惯跛腿走路了。这种稍显正常的走路姿态反而让他觉得别扭,充满异物感从而让他排斥。

他喝过一杯烈酒,怒道:“我想回去,凭什么青叶能回去,我就不能。”

七月安慰道:“你得凭借你的努力,带着荣光回去。而不是满腔怒气,让怨恨充充塞你的心间。”

雨过天晴两天后,洪水渐渐退却,路面露出了地基,困在这个雨水淋漓,瘴气横生,蚊虫稠密的乡下,青海实在如坐针毡,待到陆路可以行走,他就跟米擒将军说道:“走吧,咋们早回去一天,母亲大人也就少担心一天。”

米擒同样归家心切,一百多天了,他总算完成了一件大事。

夏青正在马厩房牵扯自己的马匹,突然大叫道:“有军队来了,有军队来了。”

这个叫声让整个客栈的人都听到了。青海脸色大变,难道又遇到了幺蛾子?他急忙反问道:“是谁?哪座城邦的?”米擒将军则吩咐宝墩士兵,摆开阵势,做好防卫。青叶同样心情大变,他跟七月躲在角落位置,看到似鸬鹚又似凫鸟标识的旗帜进入到人们的眼帘。他纳闷这是哪座城邦的标识?

还没等他完全看清全貌时,七月说道:“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青玉。”

这支队伍自然是青玉和阳柯泉一行。青叶看到,他们浩浩荡荡,起码有800-900人。青玉穿着一副简易的战甲行头,这明显是仓促赶制出来的,但粗糙的做工完全掩饰不住她那绝世的容颜,皓齿青蛾,冰肌莹彻,一身战服,别有一般风味。旁边矿区大公子阳柯依旧是矿区战袍,一脸刚毅,形如刀削,棱角分明,两炳刚剑插在背脊上,威风凛凛,气势很足,实乃人中之龙。

他们一行为何跑到墨石河龙门客栈来了呢?因为什邡城的丁钰城和魏晨将军自从战败以后,就往这个方向来了。而他们,正在全力搜索,因为路面洪水泛滥,足迹难寻,因此跟丢了方向。不曾想,在这里碰到了宝墩城的战士。

原来魏晨和丁钰城回到什邡城后,因为国王丁坤不在,大将军魏兵随国王出征,因此他们在征集军队方面受到了首相大人和大学士,大巫师等人的阻拦,他们强调,现在不是攻打鱼凫村寨的时机,如果你们执意要去,战士的人数方面不会增加,而且,攻城的大型机械也没有。

魏兵和丁钰城想着一个个小小的村寨,会有多少战斗力?其实,首相大人,大学士也是根据历史经验才说出这样的话,他们认为鱼凫村寨缺少兵将,更缺少兵器,不值得什邡古城大张旗鼓,而且,他们一致认为,凭借魏兵和丁钰城手上自有的兵力,再提供一些军需物资,征服鱼凫城也是搓搓有余。

魏兵和丁钰城公主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认为凭借1200人训练有素的正规军,要攻下一个缺兵少将的杂牌军,不是小菜一碟嘛!何况他们武器匮乏。

哪知道兵临城下后,还没等他们摆开阵势,首先就受到了一个女孩的羞辱,这女孩亭亭玉立,自然是青玉。丁钰城早些天就注意到这女孩子,跟她一样,伶牙俐齿,见识广博,而且有着一股坚韧不拔,临危不乱的气势,简直是生平仅见。她怒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我看你们最好束手就擒,省的被打得满地找牙。”

青玉穿着简易的战甲,站在城墙之上,胸有成竹,冯铁匠在她的左侧,做了她的我参谋,她怒叫道:“昧先几者非明哲,我看你们还是打道回府吧?跟此前千百年一样,你们征服不了这里,快逃吧!省的被打得找不着北。”

青玉也不再跟他们罗唣,700-800人组成的乌合之众,连日来经过一番训练,倒也显得尽然有序,临危不乱。

丁钰城魏兵看到这个城墙不算高,也不算长,因此攻打起来,应该会相对简单。哪知道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

开始的时候,什邡古城的士兵队形整齐划一,有模有样,一切按部就班进行着,哪知道阳柯泉带着几百个好手冲杀了过来,而且,让他们意外的事,他们人人手上拿着锋利的钢刀。

他们居然有如此崭新的冰刃,显然城里有未知的秘密。

丁钰称发现情况突变,于是吩咐吹哨手,全力退缩。

这场战役简单纯粹快捷,如同一道飞鸿,一闪而过。

青玉阳柯泉大胜,魏兵丁钰城大败。什邡古城损失200多位战士。

青玉看到什邡城夹着尾巴狼狈而逃,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这更加增强了建立城池的决心。他跟阳柯泉说道:“阳总管,咋们乘胜追击,顺便招兵买马,我哥哥可是急需要我们的帮助。”

不曾想,他们在这里遇到了宝墩城的人马,而且,他还看到了青海,这个她刺杀名单里的头几位。

对的,她心里还有一份刺杀名单,那里的人对他们一家造成了难以挽回的灾难,是她悲剧命运的始作俑者。

当他看到青海那一刻,她心里那个气焰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此时,青海心虚得很,他正打算偷偷溜走,低沉着头,尴尬至极。

“青海, 你还想躲着我吗?”青玉尖锐的声音如清空霹雳。青海被认出来了,索性光明正大,正经道:“青玉,原来是你,今天天气晴朗,看来是个好日子。如此凑巧。”他挤出一点笑意。

青叶没想到青玉居然来了。他跟七月,子墨将军躲在暗处,不敢现身。七月看到,他嘴角露出狡狯的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她想着:“这些王公贵族,其关系简直乱七八糟。”

而夏青则情绪激动,因为她听诸葛辰娘娘说过,她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叫青水,一个叫青玉,花容月貌,天生丽质。她只想向前去打声招呼了,但是她感觉到:青玉跟青海之间有着血海深仇,而她,在没见到青罗之前,可是要保护青海的安全的。

青玉的士兵数量是宝墩城几倍,而且个个手拿钢刀,凶神恶煞,米擒将军一脸踌躇,他千算万算,没想到会出现这一幕。

青玉猜到青海可能是趁着哥哥兵败山倒之际逃跑出来的。现在哥哥丢掉了一座城池,而且手上最重要的筹码也丢失了。他想着,是该为这个家,为妈妈和青山大哥做点什么了。

她睁着凤眼,看了看周遭的形势,发现自己这方的优势是压倒性的,于是怒道:“你是要我安排侍卫来绑呢,还是你自己乖乖走过来。”

青海如堕冰窖,他自问着又叹息着也无奈着:“命运咋会如此捉弄人呢。”他想着:牺牲自己一个人就行了,何必连累米擒将军2百战士。

于是迈开大步。

夏青则一脸无奈,她走向前一步,正打算招呼一二,企图自爆姓名,看看能不能从中缓和一二。青叶同样似乎有所动作,他双眼如注,内心激荡,七月赶紧拉住他,暗示他别冲动。

“谁敢动青海!谁敢动宝墩国王陛下?谁敢动我的未婚夫君,就是跟什邡古城过不去!”三个“谁敢动”接踵而至,整个龙门客栈的前坪陷入一阵诡异的宁静,鱼凫山寨的士兵退在一边,什邡古城的战马,迈着矫健的步伐,从羊马道奔腾而至,最前方两匹战马上,狮王旗帜在飓风鼓捣下,猎猎作响,接着一个气宇轩昂的汉子,穿着狮城战袍,歇着狮王将军配件,凛然地望着前方,然后左手边一匹雄壮的胭脂马上,一位公主模样打扮,长得跟青玉一样,明艳动人,国色天香。他们自然是魏晨将军和丁钰城两人。

青叶想着这场戏越唱越好看了,他继续龟缩不动。静观其变。

青玉一双眼睛盯着丁钰城,她一时间还没从三个“谁敢”之中的最后一个“敢”中清醒过来。“她的夫君啥时候是青海了!?这是哪门子哪时候的事?”

青海同样一脸纳闷,但他看到什邡古城锦旗林立,而且,她出征之前,母亲大人跟他提过他的婚姻大事,当时他母亲的意思很明确:“必须跟什邡城的丁钰城公主成婚。”

他想着这是自己的未婚妻,而且带足了兵马,他又一阵激动,热火烧心的感觉,他犹豫问道:“你可是丁钰城公主。”

丁公主从小就是在废墟中长大,跟着什邡城那一座一座的新建筑一道成长,自有一股坚韧的气魄,说道:“是的。我正是丁钰城。”他看到青海眉宇之间,自带天子气象,确实如传说中的脸如冠玉,潇洒倜傥,心里又一阵娇羞,她的脸微微红润,两抹翠红点缀开来,娇艳无比。接着,在距离青海不远的地方,停下,她撇到了他的右手,打着绷带,微微一怔,接着将矛头指向了青玉。

青叶观察入微,她捕捉到了丁钰城脸上的细微变化,他一阵嫉妒,一阵愤恨,凭什么所有的好处都给自己哥哥占了。

接着,鱼凫寨一阵骚动,他们调整着队形。

宝墩城和什邡城一旦联合,鱼凫村的山寨军团只能退避三舍。阳柯泉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道:“此地危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青玉摇头不语,一头长臂猿猴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让所有人惊惧不已。青玉怒叫一句:“不要动,乖乖坐着。”通臂猴发出“嘁嘁嘁”地声音,好像做错了事一般,在地上打转转。

青叶和七月知道,这个猿猴叫“嚣”,丁钰城和青海看道一只猿猴,莫名其妙。

丁钰城针锋相对:“刚刚一仗咋们准备得太仓促,现在重新来过。”她对着青玉自信说道。

夏青大概猜出了这其中复杂又敏感的关系,她看了看青海,希望他能在中间说上一句公道话,让青玉等人安全离开。

青叶同样为她担心,他知道这个女子倔强得死,可自己的嫂子丁钰城同样是不好惹得主,听他们的对话,似乎此前对战了一仗,丁钰城吃了亏,可是此等情况下,一旦开战,米擒将军经验十足,阳柯泉这个二嫩子领导的鱼凫山寨军团必败无疑,可实际上,他总归是欠着青玉的一份人情。

“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咋们下次交锋!我们走!”青玉咬牙切齿道。说着牵过辔头,转背便走。

青海松了一口气,青叶松了一口气,夏青松了一口气。

哪知道丁钰城并不善罢甘休,她大咧咧说道:“你们的私事可以就这样了结了,但是什邡古城跟鱼凫山寨的事依然没完结,你们必须臣服于丁坤国王的统治,不然休想离开这里。”

青玉本来就走得不甘不愿,闻言怒道:“你待怎滴?我还怕了你不成。”双方战士倏尔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形势急转直下,整个气氛可谓针落有声。大家凝神戒备,只待一声令下。

而就在这当儿,青叶奔了出来,他跛着腿,后面跟着一个高瘦女孩子,一脸娇羞,虽不是清丽脱俗,但是清纯秀气,如一阵夏日凉风,沁人心脾。

青叶怒道:“尊敬的丁钰城公主,请看在我这薄面上,就让青玉他们走吧,给他们一个月时间。”他在《古蜀五国大陆争霸史》的史书上看到过,鱼凫寨跟什邡古城有着几百年的历史纠缠,他说道:“这个事,上百年了,不急于一时,什邡古城历史悠久,远在芒城古城,双河古城,宝墩新城之上,你们有着让人敬仰的大国风范,而且,丁坤国王明章之治,节俭爱民,恩泽天下,如果国王定要鱼凫寨,哪还会推迟到现在,你说对不对?”他将什邡城无限拔高,将丁坤国王夸的神乎其乎,意图缓和气氛。

丁钰城没想到这个跛腿青叶跑了出来,她知道这人才思敏捷,胸藏韬略,跳脱得很,但是她以一个女人特有的执拗,固执说道:“我就不答应呢?”

青叶没想道她耍小姐脾气。

青玉纳闷地瞧了瞧青叶,想着:“这小子不算坏,够义气。”

夏青则仔细地瞧了瞧青叶,因为此前在那座山上,那几个叫张三李四的人,反复提到他,说他“正义光明”,“心胸宽阔”。她瞄了喵,这个跛腿男子,处事冷静,脸色稳重,双眼深邃,确实看上去比青海要内敛得多。

夏青看到青海纹丝不动,若有所思,于是对着青玉说道:“你可是青玉小姐?你好,尊敬的青玉公主。我叫夏青,是你妈妈身边的武士。我答应过辰妃娘娘,一定要将青罗带回来,请你不要为难青海。”

青玉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莽汉,感觉像个男子,又似乎是个女子,听到她说的这番话,看到青海并没有反应,于是说道:“于此多谢你了,我妈妈可好。”

夏青不知道怎么作答,她说道:“她很想念你们,很希望你们都能回去。于今,她在盐店古城。”这一路来,他知道了青山大帝退到了盐店城内。

青玉闻言一阵泪崩。如果可以,她愿意放弃所有,立马回到妈妈身边,但是她不能,随着她的事业越做越大,她发现许多事情越来越身不由己,再说她必须作她哥哥的坚强后盾。而且,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将这800战士,安全带回去。

青海呆呆地望者青叶。不置一词。

青叶看到丁钰城依然执拗,于是怒道:“我要跟青海对战一次,如果我赢了,就让青玉他们走,如果他赢了,随你怎么处置。”他指了指青海,又看向丁钰城。

丁钰城一脸犹豫。

青海跨出一个脚步,说道:“可以,我就猜到你有如此计划。”他想着:这小子不知道来了这里几天了,他显然注意到了自己少了四根手指。但是他不认为,自己会被他打败。说道:“咋们是用剑呢?还是比摔跤。”

青叶气鼓鼓道:“随你,你要用剑就用剑,要用拳就用拳。”

这几天,夏青一直在教他用左手使剑,青海本来就是年轻一辈中使剑的高手,因此,没有右手的前提下,他特地加强了左手训练。于是说道:“那就用剑。”

阳柯泉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他发现,这帝王之家,居然也有许多一言难尽的事。

青叶因为这条跛腿放弃了剑术,因此,他的剑术说不上好,但是比起一般的山村莽夫,自然要强上不少。

七月隐隐担心,大雨过后,地面湿滑,她看到泥地里到处是水坑泥丸碎石,这无疑影响那条跛腿的发挥。

索性青海左手使剑的时间还不算太长,实战起来颇不顺手,他看到青叶一鼓作气的打法,感觉到此前太自信了。

旁观的人则心知肚明。

米擒将军一阵焦急,但他们两兄弟之间的事,他无法干预,躲在暗处的子莫将军手里端着酒壶,饶有兴趣,哂笑不止。阳柯泉是使双剑的大家,因此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招数之间的差错与纰漏。他一阵阵叹息,青叶本来有取胜之机,可惜,因为那条腿,再加上泥泞的地面,错失了几次取胜的机会。

丁钰城为青海捏了一把冷汗,本来这里全在自己掌控之下,那知道现在被青叶捻着鼻子走,她恼怒地盯着这个小舅子,气不打一出来,但是她明白,现在还没正式嫁给青海,因此,她只能作壁上观,胡吹大气,一阵气闷。七月那颗紧张的心跳得飞快,几个月来,她将心思全部放在青叶身上,她不在乎他的地位,同样也不在乎他给她未来生活所描述的种种荣华富贵,她只希望能守候在他身边,这就够了。他看到那个叫青海国王的哥哥,挥舞大刀,对着青叶疯狂砍杀,心里一跳一跳的。她想着,这可是两个从小就锦衣玉食的兄弟,平日在城堡里养尊处优,过的是无数贫苦孩子一辈子都不可想象的生活,他们之间,怎么会产生如此之大的嫌隙呢?从青叶的招数来看,同样透出一种苦大深仇之感。

她感到世界一片混乱。

青玉注意到了七月的表情,她看到这个朴素女孩,心灵中透出一种无污染的美,她的眼里只有他,他突然想到了乔一那个小子,当时看她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他回到了大山深处,也不知道那个国王当的顺心不,那个座位坐得舒服吗?他看着青叶跛着腿,为这自己在泥地里奋力搏杀,她想着,要怎么才能让他立于不败才好!

场外的人神色各异,场内的两人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只见青海大喝一声,左手挥舞着钢刀从空中劈将下来,青叶半蹲着,横刀挡驾,两柄剑撞击在一起,发出“哐啷”一声响,相交瞬间,产生的巨大冲撞力,青海左手拿捏不住,长剑丢在地上。整个全场所有人,一片惊呼,丁钰城闪现痛苦之色,青玉绽放一丝笑意。

哪知道青叶将手中的剑丢弃在一旁。怒道:“我要的公平决战。从小到头,你看不起我,现在我是跛腿,你却断了手指,咋们从就公平较量。看看谁才是最应该被耻笑的人。”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泥坑里滚将过去,青海意外他弃剑不用,于是怒道:“来呀,谁怕谁。”接着两人滚在满是脏水泥土的黄土地里,像两条硕大的黄鳝,翻江倒泥,搞得脸上手上肮脏不堪。

青叶两只手扯着他的皮夹,大叫着:“你还欺负我?我叫你看不起我,我现在就要教训你。”他用尽全力,将他往水坑里带去,然后将他死死按住,他的眼睛闪着怒火。最开始青玉要带走青海时,青叶内心出现一阵悸动,是因为他本能地认为,诸葛辰妃、青山,青玉等已经背叛了青酆大帝的创立的宝墩王国,因此,他不允许青山等叛国者对青海实施惩罚,这就好比之前,他只带走一点点矿区原料,是因为他明白哥哥青海是以正统的皇室血脉征讨公然作乱的叛国者,那是王国内的正义之战。但是此刻,他对他哥哥动手,就完全是因为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积累的怨恨。然后他对下毒者耿耿入怀,这可是他之所以不能回宝墩城的最主要原因之一。青海的腿部力量本来就比青叶大得多,只见他躬身一踢,将他怼翻在地上,用左腿死死将他的脖子摁住,摁到了水泥里,他不断地大叫着:“你看吧。我什么都比你强,你拿什么跟我比,你的腿天生就是残疾,诸神的诅咒。”他一边踢打一边怒骂。

周围的人看得目瞪口呆,都认为这场斗争尽管不是那么刺激,但是却直指人心,震撼心灵。

通臂猿猴“嚣”大大咧咧的走到中间,看到一个人压住另一个人,两人都在喋喋不休,于是一臂将上面那个人提起。青玉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声。青叶果然逮住机会,顺势将青海撞到,两只大手卡住他的后脑,马上将他往泥坑里挤压。然后怒骂道:“这是我的错吗?我愿意选择这样的人生吗?看看你们平时是怎么羞辱我的吧,你把我当做人看吗?”

“ 嚣”搔首弄姿,接着又将青叶弄开。

这只猴子现在长得有成人那么高大,双臂可以扛鼎,因此,它轻描淡写就能将他两提起来。

青玉一声叹息,怒道:“嚣,你给我回来。”通臂后默默退在一边。接着吃着香蕉跟苹果。

七月和丁钰城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心仪的男子受到伤害。

只有夏青看到了,青海出现了致命危机。很显然,青叶也看到了,青海的右手,由于刚刚一阵折腾,疼痛异常,使不出力量了。青叶飞一般奔来,然后抓住他这个弱点,扭过他的右臂,青海果然痛苦得难以抵挡,他企图用脚招架,只见青叶一个驴打滚,将他扭到地上来,紧紧扳住他的手臂,直到完全将他身板压住,青海再也动弹不得。然后,青叶狠狠地抽他的头部,气愤道:“我赢了,你输了。如今,你是断掌青海,我是跛腿青叶,咋们谁也不要瞧不起谁。”青海痛得呼着大气,不发一言,他拼尽全力,结果还是而战败了。青叶扬起头来,对着天空“哈哈”大笑,满是污泥的脸,让他的笑恐怖异常,“今天,我之所以凭着这股气击败你,并不是为了证明什么,我只是要告诉你,人,谁也不要轻易瞧不起谁,你明白吗?你不要你为你高人一等。”

接着他站了起来,往旁边走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七月赶紧跟了上去。

大家面面相觑。阳柯泉对着青玉悄悄说道:“咱们走吧。”接着什邡城的战士也走开了。

青海捂着右手手掌,颤抖不止,因为巨大的扭力,包裹的白布渗透出森森血迹。他知道自己败了,但是他依然对着青叶离去的方向叫嚷道:“在宝墩城里,我就是高人一等,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依然可以杀了你。”这是他最后的尊严了,在他弟弟面前,他必须保持住这份尊严,因为他是宝墩的太子,金龙宝座第一继承人。

这日晚间,丁钰城特地留在龙门客栈,盛夏晏晏,星河灿烂,屋外梧桐树上夜虫“咕咕咕”地唱着歌,田垄上蛙鸣阵阵,河道上吹来的夏风,带来丝丝凉意。什邡称公主披着一件极为合身的紫色流苏裙裾,在莹莹火虫的照亮下,如同一朵幽暗中的散着光耀的石榴花。

如果是在去年,青海一定会折服在她美貌的外表下。她给他的感觉,正如歌手形容的:面若明月,辉似朝日,色若莲葩,肌如凝蜜。如此容颜,怎能不让人神魂颠倒。但,那是一年前的青海,不是现在的青海。他看着她在月光下曼妙的倩影,赞叹道:“绝代佳人淑且真,雪为肌骨月为神。”

丁钰城转过背来,看着换了一洗新装的青海,脸露喜色,她巧笑倩兮,美目流转,带一丝娇羞,说道:“你能来,我倍感欣喜。”

青海不好拂逆她的好意,毕竟白天,要不是她及时出现,自己绝对落入青玉的手中。他正经说道:“白天谢谢你,没有你,我又陷入圄囹。”

丁钰城不曾想他如此严肃,回道:“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再说,我本来就跟青玉之间有罅隙,咋们可是棋逢对手。”

青海知道她约自己出来,有着另一层含义,但是他明白,母亲当时是将自己以国王的身份,来迎娶这位什邡城的公主,可是现在,弟弟青麟攻城拔寨,立下赫赫战功,只怕朝堂之上,早已把自己当做一具死尸了,于是他跟丁钰城说道:“母亲大人的意思很明确,你只能嫁给国王,可是我…”

丁钰城一脸羞涩:“你就是国王,这点毋庸置疑。”

青海谦虚道:“我弟弟青麟跟随巫师司马长鸿大将军,拿下了紫竹城,于今,他的地位比我…”

丁钰城回应道:“青麟吗?那小子被青山抓走了。”

青海闻言震惊,哑口无言。

丁钰城说道:“米擒将军没跟你说吗?”青海摇了摇头。

丁钰城继续说道:“可能他是担心你的情绪吧。再说,事已至此,跟你说了又有何用。”

青海一阵恼怒又一阵庆幸,恼怒的是,青山将自家兄弟玩弄于股掌之间,庆幸的是,金龙宝座依旧在等待着他真正的主人。但是他依然很愤怒:跟叛国者青山的大战,短时间根本解决不了,宝墩城消耗巨大。青山这小子,渐渐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让所有年轻人相形见绌。

夏青站在三十步开外的大树下,她依旧监视着青海的一举一动。

青海撇了一眼夏青,接着揉了揉重新包扎的右手掌,跟丁钰城说道:“你看我,少了四根手指,不算一个完整的人,”他想到了跛腿的弟弟,五味杂陈,“你看你,冰清玉洁,雪腻酥香…”

丁钰城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是这样,我就不会约你出来,我在乎是人格的完整,而不是身体的残缺。”接着她看着一轮残月,淡淡说道:“黄金无足色,白璧有微瑕。求人不求备,妾愿老君家。\"

青海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说道:“像你这么懂事的女孩子已经很少了,只是,我现在还无法给你承诺,战事频繁,叛国者依旧嚣张得很。”

丁钰城知道他在拒绝自己,于是说道:“我可以等,咋们有的是时间。青山那小子,还有青玉这小妮子,一个给宝墩城带来灾难,一个给什邡城带来麻烦。我看,咋们两座城邦只有联手。”

青海没想到她将国家大事置于自己的婚姻大事之上,这显然让他刮目相看。他看了看夏青一眼,觉得这天地间,好像全部颠倒过来了。一年前,他所接触到的女子,不是图黄金就是图权利,不是要珠宝就是要美玉,可是,现在身边这两名女孩,一位要的是百姓安居乐业,一位要的是王国基业永存。

他到一时不知如何思考了。

青海如此说道:“等我回去,跟母亲大人禀明一切,我一定…”

丁钰城不想听他做一些毫无价值且飘忽不定的承诺,说道:“我说了,有些事情水到渠成,你可否明白我的心意?”

青海望着她,看到她皎洁如月的脸上,那张妖媚的脸,心里疙瘩一下,他低着头,然后望向水湖边,说道:“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丁钰城听他念完这首歌手唱和的反战歌词,走到他身边,在他脸上留下轻轻一吻,说道:“今晚上,从你见到我第一刻起,或者说,从我见到你第一刻起,我发现你并无传闻中那么肤浅媚俗,我在宝墩城等过你,也在梦里想象过你,有人说你浮夸做作,贪图美色,目中无人,毫无信仰,但是今晚,我感觉到你眼中的光亮,还有你虔诚的内心,我不想探究你此前是一个怎样的人,但是我希望你日后能成为一个好国王。”

青海一阵心虚,冷汗涔涔,他想着,假若不是这半年的经历,自己能体验到这些东西吗?假若没有夏青给与的教会和勉励,自己的成长会如此之快吗?

他露出心虚的笑意。

丁钰诚一步三回头。突然说道:“你不准杀青叶。”

青海问道:“为何?”他想着,青叶永远是他王位的觊觎者,并且,他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了自己。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

丁钰诚说道:“因为他跟你一样,是一个好人。”说完,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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