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天空被染成一片斑斓炫目的桔红色。
周沪森从一个阳光照射不到的墙角探出头来。在他前面20米处,就是程振奇家用篱笆筑起的后围墙。
不幸的是,一个50多岁的干瘦老妪,正站在她自家围墙边,一口一口地吸着烟,呡着嘴,轻轻地吐着烟圈。
程振奇家全在她的视线之内。
周沪森想要进入程振奇家,想要不被这位老妪发现,几乎不可能。
老妪没有尽快吸完烟回屋的意思,而周沪森更加没有时间等待。
但他不得不耐心等待。
周沪森等待了1分30秒。
老妪手上的烟头越来越短,终于快要燃到了手指头了。周沪森看见,老妪手上突然一抖,显然是被烟头烧着了,本能地扔掉了烟头。
周沪森舒了一口气。
谁知火柴的火苗一闪,老欧又点着了第二支烟。
周沪森决定不再等待。
他从墙角走出来,沿着围墙根往前走。
老妪一双眼睛,透过烟雾,盯着周沪森。这里并不当道,鲜有行人,不知道这人是何方神圣。
周沪森离老妪越来越近,感到老妪警惕的目光在紧紧地盯着他。
差不多了,周沪森一动手指,将一张10元大钞,从裤兜里抖落出来。
这时候,周沪森不希望老妪发出任何声音,仍然默默地往前走了20多米。
差不多了。
周沪森停住脚步,在身上一阵摸索。然后转过身往回走。
果然,抽烟的老妪已不见踪影,地下的钞票也已不翼而飞。
周沪森一个鱼跃,翻进程振奇的家中。
在一个平柜背后,周沪森发现了程振奇化妆用的小木盒,又从抽屉里发现了一本日语教材,程振奇学习日文的练习本,上面用毛笔写着学习日语的片假名,和一些周沪森看不懂的文字。
周沪森打开木盒,将这些乱七八糟的纸片,一起塞进木盒之中。
枪!
周沪森突然想起程振奇手上的狙击步枪。
连忙四处翻找。
榻榻米下,没有。
被子里,没有。
柜子里,没有。
厨房里,没有。
最后,周沪森在屋梁上发现了狙击步枪。周沪森把枪取了下来,来到屋外,把枪埋在墙根地下,又伪装一番。
确信没有任何疏漏之后,周沪森抱着木盒,从程振奇家的后门翻墙而出。
周沪森发现,天空中那片桔红色云彩,早已隐去。
沿着小巷,七弯八拐,周沪森不知不觉走到浅草寺前。
此时,浅草寺前的游客已逐渐散去,两排算命棚门前门可罗雀,不可一世的宪兵也已不见了踪影。
趁人不备,周沪森闪身走进了程振奇的算命棚。发现棚内有两个儿童。一个儿童正高举着签筒,使劲摇晃;另一个儿童坐在算命桌对面,眼巴巴地看着高高举起的签筒。
“隔壁玩去!”周沪森凶巴巴地说。
高举签筒的儿童放下签筒,朝外跑去。另一个儿童慌忙跟在后面,追随而去。
周沪森打开算命矮桌的抽屉,果然发现抽屉深处,有一张卷在一起的解签纸,连忙塞进衣袋,转身走出算命棚。
走出街口,周沪森叫了一辆马车,报个地名,说声要快。马车夫驱赶马车,便载着他飞奔前行。
在离安全屋隔壁街道,周沪森下了车,付了车钱,而后一闪而没。
过了几分钟,周沪森又从另一条街巷穿出来,前后望望,急步走到安全屋,轻轻地拍了拍门。
“打搅了!”
见无人回应,周沪森取出钥匙,把门打开,进屋将程振奇的小木盒,放在屋子中间的茶几上。
做完这一切,周沪森心头稍安,便在茶几旁的蒲团上坐下来,喘着粗气。
没多久,宋春萍悄无声息地推门走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宋春萍问。
“程振奇被宪兵队抓了。”周沪森说。
宋春萍吃了一惊。
“什么时候的事?”宋春萍问。
“一个小时之前。”
“程振奇都见过谁?你,刘简之,孟诗鹤,还有谁?”宋春萍问。
“你,姜夔,李香香,他应该都没见过。”周沪森说。
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
周沪森连忙拔出手枪。
宋春萍听出是刘简之的脚步,示意周沪森把枪收起,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刘简之神色严峻地走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刘简之问。
“刘简之,你赶快回家,把孟诗鹤接出来。特工组所有人,全体撤到2号安全屋!”
“什么事严重到这种程度?”刘简之问。
“程振奇被宪兵抓了。”周沪森说。
“程振奇被抓了?”刘简之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刘简之问周沪森。
“他被抓的时候,我就在浅草寺。”周沪森说。
“知道宪兵队为什么抓他吗?”刘简之问。
“不清楚。”周沪森说。“浅草寺外面所有的算命先生,全都被抓了。”
听到浅草寺前所有的算命先生全被抓了,刘简之和宋春萍都稍稍松了口气。
“刘简之,你认为宪兵抓算命先生干什么?”宋春萍问。
“这应该不是专门针对程振奇的行动。”刘简之说。“再说,我相信程振奇绝对不会把我们交出去。”
“你凭什么这么相信程振奇?”宋春萍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先做最坏打算!”
“宋督导,我们潜伏几年,这才唤醒几天,我们又都得藏起来了?”刘简之说,“你们做缩头乌龟,程振奇这人,孟诗鹤信他,我也信他!”
“不行!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还是谨慎一点为妙!”宋春萍说。
“宋督导,我明天一早就要和美由纪小姐一起去采访桥田将军。有机会将窃听器放进桥田将军的办公室。我不能因为程振奇突然被抓,浪费了这次机会!”刘简之说。
“老周,你去宪兵司令部羁押所门口盯着!”宋春萍说,“有什么异常马上报告。如果过了今晚,宪兵司令部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就暂时不动。”
“是!”周沪森走出门去。
宋春萍转身对刘简之说。“你现在赶去富乐町,把孟诗鹤接来安全屋避一避。这是命令,你必须执行!”
刘简之连忙走出去。
从浅草寺带来的二十四名算命先生,自东京宪兵司令部羁押所的侧门鱼贯而入,在院子里并排站好。
中村雄二拿出一张解签纸,逐一展示给面前的每一名算命先生。
“现在进入主动坦白环节。这张解签纸的主人,在一分钟内,只要你主动站出来,我们可以对你既往的过错或者犯罪,概不追究。”中村中尉大声说。
说完,中村雄二拿着解签纸,走到算命先生面前,一个一个问。
“这是你写的解签纸吗?”
“不是。”
“是你的?”
“不是。”
“你的?”
摇头。
高桥圭夫居高临下,目光从每个算命先生的脸上扫过。
一分钟很快过去了。
没有哪位算命先生出来认领中村中尉手中的解签纸。
“你们都听好了,我们要查清这张解签纸的主人并不难,”中村雄二说,“比如,核对你的笔迹,去你的算命棚,从算命桌的抽屉里,找到你的……”
“中村中尉!”高桥圭夫突然大声喊道。“把这些算命的先关起来!”
中村雄二仓皇回头,看向高桥中佐。他不明白高桥中佐为何突然停止审问。
这才刚刚开始呢!
然而,高桥中佐的命令不容违抗。
中村雄二即刻命令宪兵将算命先生们带进羁押室。转身走到高桥圭夫面前。
“中村中尉,”高桥圭夫说,“我们可能犯了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中村雄二感到莫名其妙。
“你赶快带人去浅草寺,搜查所有的算命棚,寻找解签纸。”高桥命令道。
“是!”中村雄二终于明白过来,带上宪兵,飞跑出去。
竹下健太郎走了过来。
“黑谷中佐会不会已经……”竹下健太郎说。
“黑谷中佐?竹下中尉,你觉得黑谷中佐很聪明吗?”高桥圭夫打断了竹下健太郎的话。
“高桥中佐,我们应该立即审问这些算命先生,尽快搜查他们的住所。否则的话,又会劳而无功。”武田泰一说。
“你们俩分头严加审问,必要的时候,可以动刑!马上开始!”
“是!”
竹下健太郎和武田泰一立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