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啊……”埃米语气听不出来什么异样,显然不想和拜瑞丝撕破脸,打算继续装下去。
距离艾比还有两步,拜瑞丝自然而然的走到艾比身前,高挑匀称的身形将小女孩完全挡住。
从皮夹克的口袋中掏出纸质通用币,递给埃米。
“钱还你。”
埃米没有推辞,将钱从拜瑞丝手上抽出来,面不改色塞进自己的口袋。
“我和艾比走了,你要不去看看医生吧,感觉你有点莫名其妙的。”拜瑞丝说完转身按住艾比肩膀,将艾比180度转了个面背对埃米。
直起身体拉住艾比的小手,向远处走去,步伐不急不慢。
艾比脸色难看至极,头顶的汗珠不停从额间脖颈处滚落,拜瑞丝能感觉到,虽然此时此刻艾比浑身大汗,牵起的手却冰凉冰凉的。
连走路的脚步感觉格外拖沓,拜瑞丝知道这是因为情绪起伏过度造成的躯体化。
艾比现在浑身都在隐隐发抖,腿都有些软。
埃米站在原地没动,眼看着两人已经走出五米开外,才淡淡开口:“你们要去哪里?”
艾比听到弟弟的声音,下意识想回头,手掌被拜瑞丝摁了摁,回头的动作一顿,艾比微微侧了一下脸,又将脸转了回去。
对于这个不知道是谁的顶号怪,拜瑞丝理都不带理的,恨不得脚下生风直接跑出两光年开外。
这意外也太意外,让人猝不及防。
丽塔系统也面面相觑,这一时半会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
居然有能瞒过她们的东西?原则上来说是不可能的,但原则在世界意志那里。
系统速度也快,一个联系精神标就送到了世界意志那。
0.001秒不到的时间内,一人一系统就收到了答复。
世界意志表示问题不大。即使埃米看着数值高,也不影响这具身体限制发挥,这次属于世界意识的剧情之外推演疏漏,将原初天使的武力值与意志不小心顶上了现在的人气角色。
承诺会给出0.1%的功德点,并在三个小时之内完成漏洞修补。
【也就是说,这个是黯天使,埃米是因为一直没有彻底清干净,加上身份卡自带的时间属性,在极低的巧合概率下给他拉回魂了?】
“我感觉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三个小时怎么熬下来?拜瑞丝收获的信任值并不算多,也就6000出头一点的样子。
出场次数太少了,积分也不多,信任值也不够,我都不敢让拜瑞丝去那些发达星球,生怕被哪个谁套了麻袋,我哭都哭不出来。
虽然对于这个星球上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够用,但是对上一个元初天使着实有点过于不够看。”
原初天使就算不是当下的人气角色,四舍五入也算个中高人气角色!
他没有任何信息来源和对当下正确的判断,也就是说信口雌黄,也不会被追究过错。
而且三个小时之后他就会消失,等于死无对证。
有这种天赐良机,不用来胡说八道实在是太不符合丽塔搞事的工作积极性。
一人一系统经过不到半分钟的思维交流,一拍即合,与其躲躲藏藏,不如迎难而上,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现在掌握的信息一股脑全丢出去,够埃尔大脑宕机阴谋论好久。
这么想着拜瑞丝停下脚步,将艾比向后推了推。
这以后可是还要相处的,不能让胡说八道。
要是一些胡扯的,本就是为了用来赚积分与情绪值的话听到艾比耳朵里去,让她当了真自己这人设还要不要了?!
“艾比你先走,我来解决,不用担心,他没有恶意,不然不会让你走的。”拜瑞丝刻意压低的声音从艾比头顶传来。
抬头只能看见拜瑞丝流畅的下颚线与线条优雅的脖颈,艾比的身高不足以知道拜瑞丝面上的神色此时此刻是什么样的,更无法从拜瑞丝平稳到与平常说话无异的声音中听出拜瑞丝的情绪。
强忍着嗓子中的哽咽与干涩,艾比同样压低声音,小小声的问:“那……埃米……埃米怎么办?你怎么办?”
“埃米会回来的,我向艾比保证,埃米会健健康康,毫发无伤,我也是。”
说完,拜瑞丝松开牵住艾比的手,用那只手拍了拍艾比的脑袋。
“交给我吧,没问题,我说的。”
话音落下,同时周围的景物向后拉出残影,一切都在迅速倒退。
等到艾比反应过来时,才发现不是景物倒退出残影,是他们正在以一种吓死人的速度飞快前进。
比第一次找弟弟时速度更加骇人,艾比却没有感觉到多余的风,好像呼啸的狂风被什么隔绝在了外面。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的,也许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或许一个呼吸的时间都不到,艾比发现自己在长老与拜瑞丝对弈的祭坛门口。
和当时一模一样的位置,这次周围没了那么多虎视眈眈,满眼愤怒的呆毛家族成员,只有一个正在扫地的阿婶。
“下午吃饭的时候我会带埃米回来,照顾好自己,一切都没有问题的。”
拜瑞丝吟游诗人一般的嗓音飘进艾比耳中,再转头,已经看不见拜瑞丝人影,只剩下因为看见自己,和自己笑着打招呼的阿婶。
雨后的土地还散发着水汽和土壤本身的味道,所以拜瑞丝能闻到埃米身上雨水和雾的气息。
也许叫他埃米并不合适,可拜瑞丝没有能够拿的出手的其他称呼。
和埃米并肩走向远处,直到他家的房子或者说呆毛家族的村落远到只剩一个小点,拜瑞丝打破了两人之间死寂的氛围,抢夺了风声和雨声的发言权。
“好了,你是谁呢?
你不是埃米……唉?
你甚至不能算是个人……居然还有毁灭的力量,你是恶魔!感觉又不像,难道你是后天被浸染的恶魔吗?
可这力量与灵魂的融合度完全不像,你到底是谁?”
什么?他怎么知道?!
埃尔猛地抬起头,那双平日里装满了怯懦的眼睛与拜瑞丝直直对视,眼瞳中的质问与敌意毫不掩饰。
此时的埃尔没有强大的元力,也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体格,但就是让人有种不可逾越的感觉。
面对这种莫名的压迫感,拜瑞丝没有表现出丝毫异常,只是四平八稳的站在那里,腰板挺直,体态端庄。
默默对弈了半晌,埃尔最终败下阵来。
长叹一口气,浑身上下强打起来的气势一下散的一干二净。
说话的腔调也有了丰富的情绪,与刚刚诡异的平静截然相反。
双方都知道彼此没有恶意,拜瑞丝更是毫不吝啬地展现出对于埃尔而言,近乎于全知的观察与感知。
“我叫埃尔,算是个恶魔。大概……确实是个恶魔?”
“我是拜瑞丝,是今年上半年暑假刚正式结束所有学习的社会五好青年。”拜瑞丝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摇了摇脑袋,感受迎面吹来的风,顺势将视线从埃尔脸上移开。
“你这前缀身份还真是长啊……”埃尔吐槽道。
“所以是什么情况?你不是埃米,可这是埃米的身体,你应该把它还给小朋友。
他今年才五岁,还有人生要经历。”
埃尔本想说自己也不知道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你是有些自以为是了,我在他的身体中能感觉到,埃米自己都不想面对这些糟糕的一切,为什么还强迫他去面对呢?
既然已经没有受拯救的意愿和重新生活的勇气,就没必要了吧?”
说完后,他就等待着像是一个死刑犯等待最终的铡刀那样等待着拜瑞丝的回答。
埃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
也许是沉寂消亡的时间太久又突然有了意识,埃尔就想聊一些一直都很在意的话题。
这些话题在出征之前就一直在他心里扎根很久,以至于成为执念。
对于以前同伴的一些观点,埃尔其实是很赞同的,只是自己最尊敬的姐姐并不认同同伴的观点,自己也就按下不做表态。
可埃尔真的想知道,这些问题有标准答案吗?
并不是因为和拜瑞丝有多熟悉,也不是因为和他一见如故。
只是面对拜瑞丝时,埃尔有种好像他什么问题都有具体答案的感觉
所以这有些不经大脑的被他问了出来。
他们有具体应该怎么做的指导吗?
前面那些话只是铺垫,后面一句才是埃尔真正想问的:“竟然没有拯救的意愿和生活的勇气,也许他就不需要去拯救,也不值得被拯救。”
就像那些他们拼死拼活保护的凡人那样。
没有重新生活的勇气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能力,能做到的仅仅只是苟延残喘的活着而已。
如果是这样,那么死去不是更轻松,更值得受到灾害者的欢迎?
贸然去拯救那些没有意愿的人,事后即使是连受益者都会埋怨拯救他们的天使。
那些凡人他们的力气仅仅只够支撑他们在世上活下去,而不是生活。
拜瑞丝听完后并没有马上做出回答,而是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在埃尔面前蹲了下来。
“看来你经历过好多事情,但好像没有人告诉你遇到的困惑该怎么做,是因为长辈都不在了的缘故?
如果是因为救与不救这个生命命题困惑的话,我作为一个普通交集的路人可以给你一点参考建议。
每个人的生命诞生下来就是属于自己,从你和妈妈共同在姥亲母的肚子里时,你就已经与这个世界产生了联系,你的生命不单单就只有自己。
如何选择是自己的权利,但他人选择救或不救是他人的权利。
你要允许生命中出现忤逆的声音,这是生命的基础调。
你要允许一切发生。
就像你想去救一个没有丧生意志的人,这是你允许自己去发生在生命中的行为,同样也是他的生命允许发生的行为。
纵使那个没有意志求生的人不愿意你去救助不乐意,但你允许了自己的生命就足够了。
如果你认为你所见到的是善的,乐意的,喜爱的,那你就去做吧,当你产生犹豫的那一刻,其实你的答案已经出现了。
这些还都是我姆妈教我姐和我的时候说的。”
埃尔听了他一连串的话,非常诚实的摇摇头:“没听懂。”
“哎呀”拜瑞丝倒在地上,假装受到强烈打击。
面对埃尔的关心,一个鲤鱼打挺重新起来,也不顾草坡上的泥泞与露水盘腿,坐在了一个稍微看的顺眼的草垛上。
“不瞒你说,我第一次听的时候也没听懂,最后还是我姐给我讲了个故事,我才知道老妈的意思。
从前有个农主,她换了好几任丈夫也一直无法生育出后代,最终她去临近血缘关系的姐妹那里抱养了一个没人要的孩子,那个孩子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
对于她也表现出了相当的排斥。
那个农主只是一厢情愿的养着孩子,对于他的反抗全盘接受。
有一天,那个孩子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自己明明并不爱她,也没有表现出欢心,更没有亲近她。
然后那个农主说:‘我爱你将你当做我的孩子是我的选择,与你是否爱我无关,虽然有句老话说爱是相互的,但我允许你不爱我。’大概就是这么个故事,然后我就理解了妈妈说的大概是什么意思。
其实总结成一句话来说更简单,但我的总结可能有些片面,说给你听听就行了,不要当标准答案
‘允许自己的生命中发生任何事情,只要顺从自己内心的道德去做不让自己后悔的事’
当你在纠结的时候,不妨想想你是因为哪一;个选择开始纠结的?
是因为救人本身这件事情让你觉得反感,还是因为救人之后得不到相应的反馈反而会被埋怨让你觉得反感。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就停止。拯救那些没有让自己活的更好资本人的生命本身让你感觉到了不适,证明你的生命在抗拒你去做出这种事
如果是后者,那不是你的问题,那是你救的人,对生活的一种抱怨,迁怒到你身上了而已。
他们只是活的不太好,只是努力过仍旧活的不太好,对生活的抱怨而已,这是他们领导者的过。
大概就是这样”
埃尔看拜瑞丝眼神已经完全变了,不再是面对路人的眼神,一双看起来有些透彻的蓝眼睛里有着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欣喜。
积分提示音在耳边简直要被刷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