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轶试着将钥匙捅进小匣子的锁眼里,果然咔哒一声轻响后,匣子打开了。里面是一张极其轻薄的绢,几乎透明,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黑点,排列有序。仅凭肉眼根本分辨不出这些黑点是什么意思。
“好像是字,但是使用工笔写的,得用放大镜才能看得清。”楚轶眯着眼对着阳光仔细辨认道。
周茂杨猜测道:“难不成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有人来了!”站在门口处观察着外面动静的笑尘压低了声音出声提醒。
周茂杨气恼道:“这该死的巡逻队!”
笑尘快速闪身到密道口,打开密道:“不是巡逻队,是耿茂和耿天伟。”
“前头不是寿宴吗?怎么这个时候到书房来了?还是到儿子的书房?”周茂杨不解地道,身形却利索地护着楚轶进了密道,而笑尘则垫后。
耿家父子进了书房,就谨慎地观察了四周后,将门带上。只听得耿天伟道:“爹,今日人多,后厨那边来来往往送货运垃圾的多,我们就把那人混入运送垃圾的车上送出府。应该没有人能注意到。”
耿茂犹豫不决,且语气略带责备:“这风险也太大了,人多眼杂,意味着出意外的概率大,很容易就会被发现尸体的。伟儿,你也太冲动了,怎么就把他给杀了呢?他可是我们和上面唯一的联系人。他现在死了,上面发现后,肯定会来人调查,到时候我们父子不就死定了。”
耿天伟此时反倒一改往日温文尔雅的儒生气,阴沉的脸上带着杀气和戾气:“爹,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你就不要说这些无用的话了。这世上若是有后悔药,我们父子也不会上了汉王的船。不若就一条路走到底,说不定还能博一线生机。”
耿茂是年纪大了,心中的豪气和胆气都随着年纪越来越少,做事也没了年轻时候的杀伐果断,现在很多时候,都要依赖这个儿子的决断。
听到儿子这样说,耿茂知道儿子有了新的计划,随即问道:“那你接下来怎么做?这次没能除掉楚王,汉王那边很不满意,北边,北边派驻在应天主事的林先生也对此十分生气,唉!”耿茂重重地叹了口气。
耿天伟安慰老父亲道:“爹,其他话不多说了。不管是汉王还是林先生背后的主子,你觉得最后我们会有好下场吗?先把眼前的难关渡过去才是正事。那乌苏哈被我杀了有两天了,虽然天气寒冷,但也架不住一直放那边,时间长了肯定有臭味出来,到时候全家不都知道了?至于林先生,就算知道了他的人被我杀了,又如何?还能在应天明目张胆地杀了我们不成?他不敢,北边他的主子被皇上追的满草原的逃,他没这么多的人手,深入大明朝腹地来解决我们这个小角色。”
耿茂点头认可,但又担忧地道:“那汉王那边怎么办?林先生那边可以糊弄过去,汉王那边眼里揉不得沙子。楚王可是还好好地活着。”
耿天伟道:“爹你忘了,我马上要成为言氏的女婿了。言氏财富,富可敌国,等我成了言氏的女婿,逐步将言氏变成耿氏,手握巨富,汉王也得看在钱的面子上饶我们一饶。再说,驸马李畅和我们家的关系也是分割不开的,有清河公主在,怎么着也能保一保。”
密道里,三人将耳朵贴在墙上,听着耿氏父子两个的对话,再结合往日查到的和推测的,心里对耿氏、汉王、北元的关系有了一个明确的了解。
所谓的林先生是北元派驻在应天的奸细,乌苏哈就是祠堂的那个死者,是林先生派在耿府,监视耿家父子行动的,刺杀楚轶是目的之一;驸马李畅是汉王的人,这是毋庸置疑的,耿家通过李畅和汉王勾结,图谋江南巨商的财富和铲除太子的臂膀楚轶,这前者图财倒是和太子楚轶的想法一致(都不是好东西)。而北边,北元又和汉王有暧昧,制造了杀王刺驾的事件,导致了杨金环的毙命。
外头耿天伟继续道:“实在保不了,也不怕,不是还有那个名单在吗?真的逼到绝路,我们把名单一公布,有的是人给我们陪葬,或者我们以这些名单为要挟,这些人为了活命,还会联合起来保我们。另外,爹,我们也不能一直往坏处想啊,要是我们得了言氏的财富,协助汉王登上大宝,那我们就是从龙之臣,一切的危险和担忧都是云烟。”
耿茂听了儿子的话,心惊肉跳,可是事已至此也没了办法。
耿家往上数,其实并不是纯正的中原人,他的祖上和被明太祖屠了族的泉州蒲氏有点血缘关系。泉州蒲氏发家始于蒲寿庚,蒲寿庚的祖上是阿拉伯人,先世定居泉州一带,至蒲寿庚都是经商为主。因蒲寿庚平海盗有功,先受封泉州提举市舶,后升福建安抚沿海都制置使兼提举市舶。景炎元年,蒲寿庚因降元,被元廷封为昭勇大将军,先后任福建广东市舶事、福建行省左丞、参知政事等职。后来大明初立,太祖皇帝为惩罚蒲寿庚“导元倾宋之罪”,对蒲氏家族进行了严厉惩清算,蒲氏家族基本被杀了个干净。而耿家的高祖母是蒲氏的女儿,算起来是表亲。虽然隔了很多代,但当时太祖皇帝为安定天下,打的是“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的旗号,这让耿氏胆战心惊了好久,生怕被牵连了一起被诛了。好在这亲戚隔的远了,高祖母是外嫁女,跟随夫家北上定居,正值元末乱世,两家往来不便,等到高祖母去世后,就彻底断了往来。也正因为乱世,蒲家和耿家的族谱一度毁于战火,因此抄蒲家的时候,耿家逃过一劫。
耿家本身就跟着太祖皇帝起义,因而发家,但到了这一代是完全没了昔日的勋贵荣光。这才使得耿茂铤而走险,投靠了汉王,想再复刻一次祖辈的从龙之功。谁知道儿子耿天伟野心更大,不仅投靠了汉王,还和北元勾搭上了,暗地里给北元提供武器,赚的是盆满钵满。后来北元的林先生和汉王先后下达任务刺杀楚王,耿天伟还有一时的得意,想着甘蔗两头吃呢!谁知道楚王如此命大,叫他逃过一命。
密道里的三人此时势单力孤,耿家的家丁又人多势众,此刻若是跳出来捉拿谋反之人,恐怕会打草惊蛇,反被耿家制住。三人低声交流一番,决定先离开这里再说。到了外面,再盯着进出耿府的人,将那乌苏哈的尸体偷走,作为证据。等破译了绢布上的文字和那本未抄完的经书,再名正言顺捉拿他们。三人商议既定,立刻从密道离开,到达乌苏哈的屋子,拿走了那本经书。岂料在离开祠堂上屋顶时,被巡逻的家丁给发现了。
尽职的家丁发现有人影从檐下掠过,不管是不是看的真切,立马就发出了警报,各处巡逻的人,快速地有组织地从各个方向涌过来。楚轶三人在屋顶飞檐走壁,身轻如燕,奈何对方人过多,且拿出了用于战场上的重弩来围堵,三人不得不飞身下屋,做了一番近身搏斗。眼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三人心知再恋战下去,一个都跑不了,于是眼神交流后,就分头逃开。
聚集的人分不清谁是主犯,只得兵分三路开始追击。这让三人的压力都一下子小了很多。楚轶心里一边默默的回忆着笑尘的地图,一边身形如闪电地躲避和奔跑,企图甩开紧咬不放的追兵。路过一处厢房时,一扇门突然打开,一只手臂快速地伸出,将他一把拉进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