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阳侯缓缓转身，他那苍老的双眼看向江晚晚，几番打量之下，眼底闪过一丝惊喜与不敢置信。
他闭了闭眼睛，很快又睁开，仿佛要确认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
当他再次定睛看去时，两道身影重叠。
城阳侯激动得嘴唇微微颤动着，喃喃说道：“晚晚，你是晚晚?”
话音刚落，泪水便不受控制地从他眼角滑落下来。
柳相言闻言，死死的盯着江晚晚，又看向柳相南，激动道:“二弟，你之前去过京城，你见过晚晚对不对?”
“难怪前几日她擅闯军营，你让子墨替她挨军棍，你那时就已经认出她了吧？”
“娘应该也认出了晚晚，才会将梅香居给她住。”
城阳侯听到这里，几乎已经肯定眼前的女子就是他的亲外孙女，连忙上前替她解开手腕上的绳子。
而此时的江晚晚也红了眼眶，她心里设想过无数认亲的画面，却从来没想到过是这种情形。
外祖母和二舅都认出了她，却没有与她相认。
回想这些天与外祖母相处的点点滴滴，江晚晚还以为她没有孙女，才格外喜欢自己，没想到一开始，她就认出了自己。
城阳侯看着江晚晚白皙的手腕处勒出红痕，心疼得厉害，“谁绑的？将我宝贝外孙女的手腕都弄伤了。”
外孙女？
柳子墨和程时武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城阳侯扶江晚晚起身，目光粘在她身上，舍不得挪开。
柳子墨说道:“她是姑姑的女儿，我的表妹江晚晚？”
他高兴的就要站起来，被柳相南一个眼神扫过来，吓得跪回去。
江晚晚纳闷了，上一世，她派去暗中照顾外祖父的人被识破后劝返。
娘亲和外祖父断亲，十多年没有来往，连娘亲过世都没有去见面。她原以为他们不想认自己，可是看着柳家人的举动，似乎很喜欢自己。
柳相言替程时武解绑，让人先送他回城阳侯府。
屋子里没有外人。
城阳侯握着江晚晚的手，忍不住老泪纵横，他没想过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自己的外孙女。
城阳侯夫人进门就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垂泪。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
江晚晚一肚子疑问，抬眸问道:“外祖母是如何认出我的？”
城阳侯夫人想了想，说道:“那日在街头义诊，你远远的站在那里，我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险些将你认作你娘。”
“你的相貌不像你娘，可是神态很像。我看你年纪和我外孙女相仿，将梅香居给你住。故意扯破衣裳让你找针线，你娘不喜女红，放针线的地方与众不同，可是你一眼就知道放在哪里。”
柳相言问道:“晚晚，你已经嫁给宣王为侧妃，怎么来的锦州？”
重生的事自然不能提，江晚晚说道:“我梦见外祖父被告通敌卖国，最终满门流放。我放心不下，用了点非常手段来锦州，身份得保密。”
柳相言埋怨道:“你这孩子，怎么对自己家人也瞒着。若非你二舅去京城时见过你，认出你，否则就算外祖父罚你，你也咬紧牙关不吭声？”
一想到刚刚要重罚自己的外孙女，城阳侯内疚得厉害。
江晚晚垂眸，低声说道:“我以为外祖父不想认我。”
“怎么会？”柳子墨道:“祖父和祖母最记挂你和姑姑，去年收到姑姑去世的消息，祖父一夜之间满头白发，祖母好几次伤心得晕过去，到现在身体还不怎么好。”
江晚晚抬眸，怔愣的看着城阳侯夫妇。
城阳侯哑身说道:“三个孩子中，你娘是最受宠爱的，也是最贴心的。先皇忌讳我手中的兵权，想将相言留在京城为质。你娘得知后，闹着要嫁给贵妃的外甥，也就是你爹。”
“后来，贵妃想扶持她看中的皇子，你娘担心连累到我，故意当众闹脾气，要与我们断亲。”
江晚晚瞪大眼睛，她竟从来不知娘亲承受了这么多，嫁给父亲只是为了保全自己兄长，以身为质，消除皇帝的疑虑。
城阳侯抹了把眼泪，说道:“你娘去世后，相南装重伤卧床，悄悄带着人去京城将你娘的尸骨运回锦州。”
二舅竟然悄悄扒了娘的坟。
江晚晚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柳相南，问道:“我成亲那日，是二舅添的嫁妆?”
柳相南点点头，温声道:“原本想将你一起带回锦州，却得知你要嫁给宣王，只好作罢。”
江晚晚起身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吓得一群人连忙起身扶她。
江晚晚不肯起，愧疚道:“父亲娇养外室，并将外室之女带回安国公府，毒害了我娘。”
城阳侯夫人垂泪，双目猩红，她道:“如儿的医术是我亲自教导，七岁就能辨识大部分草药，不可能被人毒死。”
说起这一点，江晚晚也是满脸疑虑，她派去寻找娘亲婢女的暗卫跑了空，压根没寻到人。
江晚晚瞧见柳相南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猜想他应该知道其中原委。
柳相言神色有异，他眸光一转，提醒道:“眼下射杀西周将领一事该如何处理？”
城阳侯刚要开口，听江晚晚说道:“此事外祖父务必要信我，您手握西北兵权，又不参与党争，早就被人给盯上，他们想要除掉您，换上自己人。”
“西周如今自顾不暇，不敢迎战，您趁机问他们要几座城池，又或者金银财帛上贡。”
城阳侯笑了笑，说道:“军营事务留你两个舅舅处理，我身体不适，回府养病去。”
“爹。”柳相南惊叹一声，“明明说好这阵子轮到我回府休息的。”
“你个臭小子还好意思说，那日晚晚擅闯军营，你认出了她却不告知为父，自己找了个理由回府看晚晚。”城阳侯笑骂道。
柳相南拉着一张脸，说道:“我不管，如儿未出嫁之前，我就发誓要当一个好舅舅。晚晚十六岁了，我却从未尽过当舅舅的责任，定要弥补的。”
柳相言看着耍赖的两人，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忘不了妹妹死讯传来时，爹娘空洞绝望的眼神。
城阳侯笑道:“夫人，咱们现在带晚晚回府，晚上吃一顿团圆饭。”
城阳侯夫人有些犹豫，问道:“军营怎么办？”
柳相南睨了柳子墨一眼，道:“娘放心，营地早已布好防控，留这逆子在营地看守便可。”
柳子墨震惊，急道:“爹，团圆饭怎么能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