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四年九月三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中午十二点出头,林家的院子里,正上演着一场充满温情的送别戏码。
林倾妺站在门前,一手拉着沉重的行李箱,一手挽着林如海的臂膀,轻声安慰道:“好啦,都这个点儿了,爷爷你也该去睡午觉了!我到了学校,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林如海将一个黑色的大托特包递给她,宠溺地笑了笑,“我看着你上了车就回去午休。”
林如海说完,眼角的皱纹仿佛更深了几分,他轻轻抚摸着林倾妺的后脑勺,眼中满是宠爱与不舍。
不待林倾妺回话,林思安将车子开到了两人面前,下车直接拉过行李箱。见状,林如海瞪了他一眼,“思安,照顾好妺妺,等她的飞机起飞了你再回来。”
林思安嘴角微抽,心中无奈,点了点头,“知道了,爷爷,保证完成任务。”
林如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向林倾妺嘱咐了起来,被她打断催促着去休息,眼见林如海不为所动,她轻叹一声,迅速上了车趴着窗口说道:“爷爷,我走啦,你在家好好的啊。”
“好,好。”林如海笑着回应着,只是嘴角的笑意有些勉强。
林倾妺压下难过的情绪,转头对着林思安使了个眼色。车子缓缓启动,独留林如海一人站在院子里,目送着两人离去。那个从小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如今也要展翅高飞了啊。
林思安开车载着林倾妺行驶在路上,直到后视镜中彻底看不见林如海身影后,才感慨道:“果然还是你有办法劝住爷爷,这小老头倔得很!”
林倾妺收起脸上的惆怅和不舍,好笑地看着他:“哥,你好意思说爷爷,你明明跟他一样倔!”
“砰”地一声,林思安毫不留情地敲了她一个毛栗子。
林倾妺捂着头,大声控诉道:“林思安,你大爷的!专心驾驶!小心我待会儿给爷爷告状,让他没收你车钥匙。”
林思安毫不在意地嘚瑟一笑,说道:“林妺妺,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让你一天天没大没小的!”
林倾妺瞪了他一眼,虽然心中愤懑,但最终还是咬牙切齿地忍下躁动的拳头。算了,此刻比起怼他,还是先让自己好受一点吧。她慢慢调整好座椅,从后座拿过一个抱枕,舒舒服服地躺下了。
余光看到林倾妺一番操作的林思安嘴角微抽,“林妺妺,你还真把我当司机使唤了?”
林倾妺斜睨了他一眼,心安理得地说道:“免费的司机,干嘛不使唤,等以后有了嫂子,我哪儿还敢使唤你。”
林思安翻了个白眼,无奈道:“行了,睡你的吧,到了我叫你。”
林倾妺在他面前一向能屈能伸的很,遂讨好一笑:“嘿嘿,谢谢哥哥,哥哥真好!”
随着车子的行驶,林倾妺渐渐进入了梦乡。而林思安则专注地开着车,偶尔瞥一眼熟睡的她,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和宠溺。
成都天府国际机场,林思安在停车场绕了一大圈才找到一个停车位,刚把车停好,林倾妺也悠悠转醒,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扭了扭僵硬的脖颈,睡眼朦胧地问道:“到啦?”
林思安瞥了一眼时间,轻声道:“嗯,还早呢,离你登机还有一个半小时。你是想继续在车里休息会儿,还是直接去候机厅?”
“哈~直接进去吧。”林倾妺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她拉下遮阳板,对着镜子仔细端详着自己的侧脸,只见睡出的红印子如同晚霞中的一抹红云,她轻轻地用小木梳梳理了几下刘海,巧妙地遮住了红印。
林思安挑眉应道:“行,你的行程你说了算。”说完,他率先下车,走到后备箱取出行李。
林倾妺则从包里掏出一支唇膏,轻轻涂抹在唇上,增添了几分气色。她收起遮阳板,把座椅调回原位,这才开门下车,两人并肩向候机大厅走去。
九月初的天气,虽然夏日的炎热还未完全退去,但一踏入候机大厅,一阵冷气扑面袭来,林倾妺不禁打了个哆嗦。
林倾妺微眯着眼睛,逡巡着大厅指示牌,好吧,两眼一抹黑,啥也看不清,但又不想带眼镜,于是转向林思安,问道:“哥,17号柜台往哪边走?”
林思安无奈地叹了口气,指了指左手边:“在那边!你出门怎么总是不带眼镜?”
林倾妺轻笑一声,不以为意地说:“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戴上眼镜就晕,根本走不了路啊。”
林思安无语地摇了摇头,“那你隐形眼镜呢?”
林倾妺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嘿嘿,出门太急了,给忘了。”
林思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都能忘,林倾妺,你还能干点啥?”
“哎呀,小问题啦,这不还有你呢嘛。”林倾妺不以为然。
“我看你待会儿上飞机怎么找座位。”林思安无语。
林倾妺拍了拍身上的斜挎包,笑道:“放心啦,眼镜在包里呢。”
林思安瞪了她一眼,看着目的地近在眼前,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行了,排队去吧。”
林倾妺点了点头,拉着行李箱走向排队的人群。办好托运手续后,她拿着机票,在人群中寻找林思安的身影。她的视线在人群中穿梭,最终定格在一个清俊的背影上,那背影对面站着的正是林思安。
林倾妺眯着眼睛打量着那个背影,冷不防地看见林思安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那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侧身看了她一眼,随后知趣地离开了。
林倾妺试图在模糊的视线中看清那人的侧脸,但未能成功。
待林倾妺走近,林思安拿起机票扫了一眼,环顾四周后,转向一旁眯眼紧盯着他人背影的林倾妺,白眼道:“看什么呢,眼睛都快黏在别人身上了!快去检票。”
林倾妺收回目光,跟上林思安,好奇地问:“哥,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林思安抬手就是一个毛栗子,警告道:“大人的事少打听!”
林倾妺捂着脑袋,皱着眉瞪了他一眼,生气地说:“林思安,都说了别打头!而且,我虚岁都十八了!”
林思安轻笑一声,不以为然地说:“虚岁不算数,你还没成年呢。”
看着林倾妺愈发不满的表情,林思安这才解释道:“行了,真是怕了你了。那是我一个高中同学,碰巧遇到了,说了你也不认识。”
“哦,这样啊。”林倾妺点头,但心中仍有些不甘,“那你们刚才聊什么呢?”
林思安摸了摸下巴,似乎在回忆刚才的对话内容,然后说道:“也没聊什么,就是随便问问近况。”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大确定地自言自语:“我记得他好像也是你们大学的……算了,我问问吧。”
林倾妺一听这话,连忙摆手道:“不是,你问人家这个干嘛?”
林思安正色道:“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他要是真跟你在一个学校,那就请他帮忙照看一下你。”
林倾妺急忙劝阻道:“哥……哥,大可不必好吧!我是去上学,又不是北漂。再说了,你刚还说只是高中同学,麻烦人家干嘛?我能照顾好自己的,放心吧!”
林思安找通讯录的手一顿,这才作罢,不放心地嘱咐道:“也是,那你自己看着办。第一次住校,跟舍友关系处理好点,不过要是处理不来,也别上赶着,知道吗?”
“知道啦!”林倾妺乖巧地点头。
林思安又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说道:“还有啊,你现在还小,谈恋爱这事儿可以先缓缓……不过,如果真的遇到喜欢的人了,也不要怂。但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林倾妺听到这话,脚步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抹憋笑的表情,转身看向林思安,故意拉长声音说道:“知——道——啦!”
几句话间,两人已抵达目的地。林思安指着前方的队伍:“就这儿了,去排队吧。”
林倾妺接过机票,叮嘱道:“那你开车小心点。”
林思安点头,轻拍林倾妺的头,难得温柔:“没人再管你了,林妺妺,你自由了,去做你想做的吧,好好享受你的大学生活。”
林倾妺抬头,眼眶微红,却努力忍住泪水:“什么呀……我才不会在陌生人面前哭呢!”
林思安失笑道:“出息!去吧。”
林倾妺别扭了一会儿,飞快地抱了下林思安,然后站定,小声说道:“哥哥,谢谢……那我排队去了。”
林思安轻笑:“嗯,去吧,等你过了安检我再走。”
“好。”林倾妺点了点头,转身缓缓走向队伍,不时回头望向林思安,眼中满是不舍。但目的地近在咫尺,再慢也不过几步路的距离。
五六分钟后,林倾妺转身向林思安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林思安挥手回应,让她站好。
林倾妺转身等待检票,几分钟后终于过了安检。她戴上眼镜,找到一个能看见林思安但不打扰他人的地方,大声喊道:“哥哥,回去吧,路上小心!”
林思安笑了笑,挥手告别,转身离去。
看着林思安渐渐远去的身影,林倾妺鼻头一酸,快速眨了眨眼睛,转身不再回望。确定好方向后,她将眼镜向上一推,夹在头顶,向登机口大步而去。
林倾妺捏着托特包的肩带,心中喟叹,接下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时间卡得恰到好处,林倾妺刚抵达值机口,检票就开始了,好在贵宾区值机的人一向不多。
折腾了十多分钟后,林倾妺终于上了飞机,坐下来那一刻,她不禁松了口气。系好安全带,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报备完毕,她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抱在怀里,随后戴上眼罩瘫倒在座位上。
她登机的时机最早,机上乘客虽寥寥无几,但此时飞机上已经开始闹哄哄起来。
在她的思绪纷飞之际,一股好闻的松木香扑鼻而来,清新而淡雅,仿佛带着大自然的灵气。不知是不是她太过敏感,味道的主人似乎在她身旁停顿了片刻,才与她擦身而过。
直到那香味消散,林倾妺才回过神来。于是,她保持不动,在喧嚣中戴上耳塞,开始尝试入睡。
心中默念的同时,林倾妺的脑海中跟着形象的构建出画面:一架飞机,两架飞机,三架飞机……一百四十七架飞机,一百四十八架飞机……不晓得数到第几架飞机,林倾妺才沉沉睡了过去。
林倾妺是在一阵颠簸中醒来的,习惯性地伸出双手,打着哈欠,取下耳塞和眼罩,她摸索着取出手机查看时间,发现还有一个小时才能抵达。
身侧的桌板上放置着飞机餐,林倾妺伸手触碰了一下,还是热的,于是慢吞吞的吃了几口,意面实在太过难吃,遂停下。一旁的纸盒倒是放了一根香蕉、酸奶还有一些小零食。
林倾妺吃好后,整理好仪容,示意空姐帮忙收一下,便凑近窗口欣赏窗外层层叠叠的云层,有的像一样软乎乎的,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有的则呈现出千奇百怪的形状,如同崇山峻岭一般令人震撼。
看了一会儿云,头就开始有点晕乎了。于是林倾妺回身坐好,认命闭上眼睛缓解不适。
下机后,林倾妺前往托运处领取行李。在等待行李的过程中,那股熟悉的松木香味再次轻轻袭来,虽然不如睡前那般浓烈,但仍在她鼻尖徘徊。
她好奇地朝香味消散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群大爷大妈,头戴同款红色帽子,在一位手持红色小旗、佩戴扩音器的导游带领下,七嘴八舌地从她眼前走过,完全捕捉不到那股香味的主人。
林倾妺心中略感怅然,随即又好笑地摇了摇头。即便真的看见了,她也未必能记住,毕竟她有脸盲的毛病。对于陌生人,往往需要多次接触,才能在她的脑海中留下深刻印象。
拿到行李后,林倾妺悠然地走出机场,开始寻找那些来接新生入校的学长学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