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近来生食之风盛行,鱼脍搭配豆豉、蒜蓉、酱油等蘸料,滋味妙不可言。鲜牛肉切成薄如蝉翼的薄片,用酒腌渍一夜后,再配上酸甜可口的酱醋,堪称一绝。
更上一层楼的厨子紧跟时事,顺潮流之势,赶紧也钻研出了几道不同品种的鱼脍新菜式,请东家过来尝过点了头,他们才能把这道菜写进菜单里售卖。
翰林院最近事务繁杂,奚昀整日忙得不可开交,抽不出空来。于是,云雾便约上许青月和楼羽眠,三人一同前往酒楼,品尝这道被厨子拍着胸脯保证的美食。
\"三位夫郎请。\"掌柜殷勤引路,\"今日的鲈鱼、鳜鱼皆是清晨从城外鱼塘新捕,鲜活得很。\"
沿海来的厨子刀工了得,把鱼片切得薄而均匀,每一片都纹理清晰。洁白的鱼片整齐地摆放在精致的青花瓷盘中,旁边搭配着的蘸料,还有几缕嫩绿的香菜和嫣红的萝卜丝作为点缀,光是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许青月和云雾面面相觑,青州郡的饮食风格与京都截然不同。不似江南秀米糕点清新淡雅,婉约风润,也不似京都佳肴精致细腻,味鲜体面。
青州郡的菜肴大都粗犷豪放,口味偏重,量又大,人们吃饭讲究的是个酣畅淋漓。像他们家中,做菜时总是猛火爆炒,加麻加辣是常态,每一道菜都充满了浓郁的烟火气息。
他们来了京都后,饮食口味已经被迫淡了不少,但面对眼前这生鱼片,心中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楼羽眠成亲之后还是原来烂漫开朗的性子,齐鸿之把他照顾的很好,事无巨细,连每日佩戴的抹额都是亲手选的,亲自为夫郎系上,遮挡住他额间的浓稠艳丽的只能给自己看的小花。
见他们都不动筷子,楼羽眠倒是兴致勃勃,他额间那抹艳丽的小花被抹额遮掩,却掩不住眼中熠熠光彩,他率先执箸夹起一片鱼脍,在蘸料中轻轻一蘸,送入口中。
云雾一脸询问地看着他咀嚼,腮帮子随着动作微微鼓动。厨子和掌柜也站在一旁,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紧张与不安,仿佛等待着一场审判。
“如何?”云雾忍不住问道。
楼羽眠细细品味,眉眼间渐渐染上笑意,说道:“是好吃的,鱼肉紧致鲜美,入口即化,蘸料的味道恰到好处不喧宾夺主,既中和了鱼的腥味,又增添了丰富的口感层次……妙极!”
听到楼羽眠的夸赞,厨子和掌柜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楼羽眠朝厨子笑了笑,问道:“既是新菜,可否让我带几份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厨子连连点头,乐得合不拢嘴。
“真的好吃吗?”云雾还在踌躇不前。那鱼腥味直冲鼻端令他感到不适。
许青月已经夹起一片鱼脍,均匀地蘸上蘸料,放入口中大胆尝试了。舌头刚挨上咬了两下口感有些奇怪,还有些不适应,但随着咀嚼的深入,鱼肉的鲜美和蘸料的独特味道逐渐在口中散开,许青月面上的表情也渐渐从一言难尽变成了惊喜。
“确实不错。”他又夹了一片,“雾雾,你也尝尝?”
云雾见他吃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反感鱼腥味,心中虽有些忐忑,却也不好拂了众人的兴致,便缓缓动了筷子。生鱼片在料汁碗里轻轻翻滚,均匀蘸取了料汁之后,凑到口鼻处,刹那间,一股浓浓的鱼腥味扑面而来,胃里陡然腾升起一股强烈的不适感。
但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他极力忍耐住自己想要呕吐的冲动,硬着头皮将这片鱼脍送入了自己的口中。
刚一入口,嚼了两下,原本鲜美的蘸料味道就完全被那令人作呕的鱼腥味覆盖,腥气在口中肆意炸开,云雾的左手悄悄按紧了自己的腹部,试图压制自己想要干呕发出不雅声音的冲动,艰难地咀嚼着,迟迟无法下咽。
云雾吃个生鱼片吃得脸色愈发苍白,额角渗汗,连呼吸都变得有几分急促而紊乱,嘴巴慢吞吞地嚼了几下,却始终不咽下去。众人纷纷察觉了不对
“雾雾,怎么了这是,不喜欢吃便吐了吧。”许青月最先察觉异样。
楼羽眠也放下筷子:“可是不合口味?雾哥儿你莫要勉强,每个人口味都不同的。”
掌柜的见状赶紧取了个空碗过来,递给他,也赶紧道:“夫郎您若是吃不了生食就快些吐了吧。”
他递过来的那碗里边花纹繁复,反复看几眼就看得云雾又是眼前一阵不适,他刚想强撑着朝众人说一句没事,可还没等他开口,却只觉得喉头一阵剧烈翻涌,那股恶心的感觉又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
他眼睛猛然瞪大,眼中满是惊慌,赶紧一把接过那碗,迅速掩袖,“哇” 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可把大家给吓了一跳。
“这怎么回事啊,吃着这么难受吗,是不是鱼脍不新鲜呐?” 许青月长眉紧蹙,眼中满是担忧,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楼羽眠执箸轻嗅,微微摇头,道:“没有异味呀。”
厨子慌了神,紧张地解释:“这鱼脍肯定没有坏掉,我哪敢把不新鲜的拿给夫郎们吃啊,都是现片现做的……这可是早上刚送过来的鱼,绝对新鲜!”
云雾刚直起身,又被楼羽眠手里的鱼片腥味刺激得干呕不止。许青月轻抚其背,递上清茶。
楼羽眠见状,连忙示意撤下鱼脍。对着掌柜说:“快去请大夫过来!这好端端的就开始吐起来,许是食物毒,雾哥儿吃不得生食。”
许青月听到后也赶紧点了点头,声音急促地叫他们快些去。
掌柜的赶紧和厨子脚步匆匆地跑了下去,没一会儿,掌柜便领了个须发花白的老大夫匆匆而来。云雾喝了几杯茶,勉强压下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缓缓伸出手腕让大夫诊脉。
老大夫连爬三层楼,此刻气息还未喘匀,他抬眼瞅了眼云雾苍白的面色,他伸出手指,轻轻搭上云雾凝白的腕,手指微微用力,虚虚一把,当即神色一凝。
随后再次把脉,神情专注而认真,仿佛在确认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确定之后,他才眉梢松动,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来。
许青月和楼羽眠都有些着急,生怕云雾是真的中了食物毒,赶紧问道:“大夫,怎么样,可有大碍?”
“莫事莫事,无大碍便是大喜,恭喜夫郎啊。”大夫捻着胡须乐呵呵地说道。
云雾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喜上眉梢,嘴角微微上扬,抿着唇笑了起来,又羞涩又幸福。
许青月听后也呼出一口气,脸上满是喜悦,高兴道:“哎呀,虚惊一场。身体无碍是一喜,没想到是喜上加喜。”
楼羽眠刚成亲,听大夫这么一讲,他也脸上露出笑意,那笑容温暖而真挚,“那真是太好了,恭喜你呀,雾哥儿!”
大夫拿了诊金,乐呵地出去,一边走一边念叨:“冬月里好啊冬月里有的好,冬月喜事好兆头,小伙子就是精力旺盛,热情高涨……”
云雾一听脸瞬间红了起来,冬月……他稍稍一想便晓得了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