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一夜没合眼,连吓带饿的,一晚上就煎熬得不成样子。
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跟在乔嬷嬷身后进了饭厅,满屋子的饭菜香勾得她肚子咕咕作响。
她吞了下口水,偷眼往四周打量。
紫檀屏风,水晶珠帘,金丝楠木的桌椅,连桌布都是金线绣成的富贵牡丹图。
不愧是锦绣侯府,一个饭厅都布置得如此奢华。
再看看坐在主位上锦衣华服,明艳端方的楚烟,不禁在心里感叹,大小姐真是阴差阳错掉进了福窝里。
“看什么呢,还不见过夫人!”
艳枝一声冷斥,刘嬷嬷吓得一激灵,连忙跪在地上给楚烟磕头。
楚烟漫不经心地拿汤匙搅着牛乳燕窝粥,掀眼皮瞟了她一眼:“嬷嬷可用过饭了?”
刘嬷嬷又忍不住吞口水。
她一进侯府就被关了起来,到现在一滴水都没喝过。
夫人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回夫人的话,奴婢不曾用饭。”她恭敬又带着几分委屈说道。
楚烟点点头,没说让她吃饭,也没说让她平身,自顾自地对着一桌子饭菜吃起来。
刘嬷嬷馋得受不了,肚子的咕噜声在安静的房间显得特别清晰。
伺候楚烟用饭的几个小丫头都不加掩饰地笑了起来。
刘嬷嬷臊得满脸通红。
楚烟一口气吃到八分饱,停下来,拿帕子慢悠悠擦嘴,视线随意扫过桌上的饭菜。
“太多了,根本吃不完,倒了又怪可惜的。”
刘嬷嬷看着那满满一桌子美味佳肴,有好些动都没动过,肚子咕咕叫的同时,不禁又感慨侯府的奢靡。
楚烟勾起唇角:“听动静嬷嬷是饿坏了,既然如此,我也不与你绕弯子,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只要你如实回答,这些饭菜就赏你了。”
刘嬷嬷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她虽是个奴才,也是主母跟前一等一的奴才,岂能为了一些剩饭剩菜折腰?
可她想是这样想,不知为何,桌上的果品菜肴却都像长了手似的,争先恐后地冲着她勾手指。
她实在受不了这样的诱惑,妥协道:“夫人请问,奴婢保证知无不言。”
“那好。”楚烟摆手示意其他的丫头退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开门见山道,“我想知道我娘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
她语气轻缓,听到刘嬷嬷耳中却像是一道惊雷。
刘嬷嬷身子一震,瞬间变了脸色:“先夫人她,她不是难产去世的吗?”
“是我在问你,不是你在问我。”楚烟的声音冷下来,“我既然问了,就是已经知道了,你不要想着糊弄我,这样对你没好处。”
刘嬷嬷心惊胆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奴婢不敢隐瞒,先夫人确实是生大少爷时难产血崩而亡,夫人的外祖家当年也曾来府里问询,把所有的下人并接生的稳婆来来回回审了好几遍,确认死于难产才允许老爷将人下葬的。
楚烟面上波澜不惊,握茶盏的手却用力收紧。
当年的事她已经没什么印象,只隐约记得外祖家确实来了人,她守在母亲床前哭得昏天暗地,不知道外祖父和舅舅都做了些什么。
倘若真如刘嬷嬷所言,他们审遍了府中下人都没找到疑点,是不是说明楚月临死前的话并不可信?
毕竟楚月那时已经疯疯癫癫,神志不清。
但也不排除姚氏做得隐秘,或者刘嬷嬷没说实话。
刘嬷嬷跟随姚氏多年,肯定不会被她三言两语就吓得出卖姚氏。
她想了想,换了个话题问道:“我母亲在世时,与姚氏关系如何?”
“关系挺好的。”
刘嬷嬷动了动跪到麻木的膝盖,谨慎道,“两位夫人未出阁前就是闺中好友,我家夫人是庶出,嫡母要将她配给一个四五十岁的老男人做妾室。
我家夫人向先夫人求助,恰好那时先夫人怀了夫人您,没办法照顾老爷,就张罗着让我家夫人进了门,既能替她照顾老爷,也能和她做个伴。
先夫人临终前,把夫人和大少爷托付给我家夫人,还要老爷答应她把我家夫人扶正,不可再纳别的妾室。
按理说妾室是不能扶正的,老爷也是为着对先夫人的承诺,执意扶正了我家夫人,并且至今都没再纳妾。”
楚烟竟不知当年的事还有这么多的隐情,更没想到姚氏竟和母亲是闺中好友。
她明白母亲临终托孤,让父亲扶正姚氏,是为了自己和弟弟能有好日子过。
但彩云易散,人心易变。
母亲终究太单纯,没想到同样做了母亲的姚氏,只会事事以她自己的儿女为先,哪里还能顾得上一个亡故之人的孩子?
她苦心安排的一切,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罢了。
更何况,姚氏还有谋害她的嫌疑。
楚烟定了定神,又问:“既然如此,姚氏为何在我母亲去世后,把府里的下人都换了一遍,并且这些年从不曾提起过与我母亲的交情?”
刘嬷嬷转着眼珠打量楚烟的脸色,见她神色如常,也不知自己的话她信了几分。
“夫人不提往事,也是怕大家难过,至于下人,本身流动性就很大,咱们府里又不像高门大户有家生的奴才,买来卖去再正常不过。”
她斟酌着,又补了一句:“奴婢不知夫人听谁说了什么,但奴婢敢用脑袋担保,先夫人确实死于难产,没有别的隐情。”
楚烟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刘嬷嬷心里直发毛,又怕躲开视线会显得自己心虚,只能硬着头皮一动不动。
就在她快要撑不下去时,楚烟突然啪一拍桌子,厉声道:
“好一个老奸巨猾的刁奴,你的脑袋值几个钱,也敢拿来做担保,你以为你不说实话,我就奈你不得吗?”
刘嬷嬷吓一跳,跪到僵硬的身子晃了晃,直接跌坐在地上。
楚烟冷冷吩咐:“来人,先将这刁奴杖责五十,看她还敢不敢嘴硬!”
“是!”
艳枝应了一声,走到门口,把提前等在那里的路远和赵山河叫了进来。
两人高大健硕,一人手里握着一根荆条。
刘嬷嬷当场吓掉半条命,忙趴在地上给楚烟磕头:“夫人饶命,奴婢没有撒谎,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真不真,先打了再说!”楚烟不为所动,摆手示意两人行刑。
两人领命,手中荆条毫不留情地往刘嬷嬷背上招呼过去。
刘嬷嬷老胳膊老腿,很快就招架不住,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夫人,别打了,我说,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