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等什么?还不赶紧动手?真要等你家主子爷死了才肯罢休吗?”方可莹见暗卫们还有些踟躇,不由得大怒,大声喊着。
“赶紧把她杀了,要是姐夫事后问起,就说是我下的令!”
但是暗卫们仍然没有就此出手。
方可莹咬了咬牙,猛地从怀里抓出了一块令牌,朝着那些暗卫们一晃道:“密行卫听令!有令牌在此,还不动手!”
那令牌晃过的速度太快,陆离没能看清楚上面到底写着,又或者是画着什么内容,只隐约看到其颜色明晃,却似乎有些像是宫中之物。
而那些密行卫们在见到这块令牌之后,则态度骤变,面上的踟蹰之色退去,手中的武器也再次对准了镇北军的方向,步伐开始一步步地踏前。
不知道是哪对武器第一次发生撞击的,但是在片刻之后,密行卫们与镇北军就打成了一团,陆离更是被大量密行卫围在正中央。
一名密行卫正要动手从陆离手中强抢下素素,但这时候,后面却有门声响起,却是裴重手提着长剑,从门外大踏步走了进来。
陆离眼瞳不由得一沉。
廖青山被控制住了?
却见密行卫们纷纷向后让出一条道路来,恭恭敬敬地任由裴重提着长剑走到陆离面前。
裴重目光依旧冷硬,视万物如无物一般,淡淡地看着陆离,说道:“此女伤害督察主,密行卫有肃敌之责。”
“请陆郎中留下此女,自行离开。”
陆离昂起头看着他,口中一字一句地道:“不可能。”
裴重看着他,没再说话,而是径直扬起了手中长剑,指向了陆离的喉咙。
“袒护刺客,哪怕是朝廷命官,也要治他个包庇之罪!”方可莹大叫道,“裴重,赶紧把那女人弄出来,然后杀了她!”
“是。”裴重口中淡淡应声,手里长剑朝着陆离怀中挑去。
但是在下一刻,李喜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尖锐而急促地道:“不可!”
见裴重的长剑只是略有一顿,却并未有停止的意思,李喜又叫道:“不能杀!主子爷说了,不能伤害她!”
伴随着李喜的话音,随之响起的是“啪”的一声。
却是方可莹伸出手,重重地扇了他一个巴掌!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方可莹气急败坏地怒骂道,“姐夫那么器重你,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你居然袒护刺杀他的刺客!”
李喜牙关紧咬,看着身前穆元青僵直着,哪怕是在昏迷之中也不肯放下的手,面上露出痛苦之色,还是坚持道:
“放他们走!”
“——李喜!”方可莹愤怒的声音几乎刺穿了房梁。
但是身为穆元青身边最贴身的近侍,李喜的话还是有一定作用的,不少与镇北军战斗中的密行卫听闻此言,动作都不由得停了下来。
镇北军们趁机收拢阵型,将陆离护在中间,隔开了裴重。
裴重眉心一皱,手中长剑挥出,与镇北军厮斗起来,要往陆离那边去,他武艺高强,一个人竟然同时顶住了五名镇北军!
而其他密行卫见状,也有再次动手的趋势。
就在这个时候,廖青山甩开几名密行卫的牵制,从大门口冲了进来,手里大刀一横,直接挡住了裴重的长剑!
廖青山一边与裴重打斗,一边看到陆离这边已经将素素抱在了怀里,而远处的密行卫督察主却被一群人护在其中,看不清容貌。
不过廖青山也没工夫去八卦对方的身份了,只是朝着陆离喊道:“我来掩护你,快撤!”
在他说话间,更多镇北军也从外面冲进来,将密行卫们的进攻阻住。
陆离点点头,抱紧素素,拔腿就往外冲去!
因为之前穆元青的吩咐以及刚刚李喜的话,又有镇北军在这里护着,密行卫们也并未十分阻拦,半推半就地就这么任凭着陆离跑出了房间。
在他身后,方可莹愤怒的尖叫声撕天裂地。
而在他怀里,素素轻到几乎听不到的呼吸声,则令得陆离心痛如绞,脚下步伐越发加急,在镇北军的护卫下,飞也似地朝着大门外冲去!
素素在他的怀里养精蓄锐,恢复了些许力气,又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周围不断掠过的景色。
这一次没有黑布蒙眼,她一眼便认出了这个熟悉的宅院,正是她成亲那日,曾经踏入过的那一间。
当时她见院中光秃秃一片,还曾经在心里做下了诸多规划。
打算在各处种植下许多不同种类的花草,一方面增加院中美观景色,另外一方面,那些花草也可以入药使用,反正放着这么大的院子,不种白不种。
然而这宅院她只来了一次,就被彻底困在那个小房间里,再没有出去过,而种植花草的愿望,自然也便就此搁置。
然而在重生回来后,再次见到这院子,素素却发现,院中竟然已经种满了各色花草,其位置种类,恰与她昔日曾在本中记录的一切尽皆相仿!
……方云青,竟还做了这样的事情吗?
素素垂了垂眼,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陆离脚步飞快,不久后便冲出了宅院大门。
他雇佣来的马车,就停在远处的街角处!
陆离本身只是个文臣,虽然体力相对来说还算不错,但与穆元洲和廖青山那些武臣相比,就差了不止一个档了。
在此之前连续奔跑,又与李喜打了一架,俱都耗费了他不少体力。
如今再抱着素素从宅院里一路狂奔而出,此时此刻,陆离只觉得双臂异常沉重,脚下也有如灌铅一般,每跑一步都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般。
但是他的步履虽略有些踉跄,却依旧将素素稳稳地抱在怀里,费力地,一步一步地朝着巷子口的马车挪去。
在陆离的怀抱里,素素隐隐听到远处传来说书人的打板声,她微微睁开眼睛,又往那后面的宅院处看了一眼。
只见远处那红墙灰壁,与她昔日中之所见,恰是相符。
看着这座囚禁了自己的身与心的宅院,大量的记忆与画面蓦然涌入素素的脑海之中,使得她头痛欲裂,却也豁然开朗。
是了,她在成亲后的第一年,就早已经死去了。
后面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她都是以魂魄的状态,漂浮在那房间之中。
有门不得出,有窗不得开。
她只能在一片惨白里,静静地听着外面的说书声,一天又一天,一遍又一遍……
一滴泪,从素素的眼角流下,带着痛苦燃烧而出的炽热,滴在陆离在先前被裴重以长剑挑破袖口,而裸露出的手臂之上。
陆离低下头,看着在不知何时已经晕厥过去的素素,小心地将她放在马车里面,目光在她身上不舍地流连。
而后,他抬起手臂,轻轻吻去了臂间的那一滴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