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期货价格飞涨,所有人头脑发热时,很少有人能意识到这期货的本质是什么。
他们只想着倒买倒卖,从中赚出利润。
可冷静下来才发现,那期货就是到明年初夏就要交付的实物!
而今,如果不将手中的期货卖掉,就意味着这些合约将全部变成琉璃芽,几个院子都放不下的琉璃芽!
特别是玉昆,他的药铺已经全都卖了出去,让他连外面销售的渠道都没有了。
玉昆一下子意识到,这是一个击鼓传花的游戏,只看最后这花落在谁的手上!
而他,很明显的,接盘了……
想到这里,玉昆再也坐不住了,他再次取出一万株琉璃芽的期货单,让黄掌柜去琉璃花市售卖。
可市场信心一旦崩塌,想重新建立起来,可就难了。
只是一万株琉璃芽而已经,便将期货价格再进一步打下来,直接降到了一两银子!
玉昆面临着进退两难的境地。
就如同他之前所想的那样,他手里掌握了多数货物,他便相当于掌握了货物的定价权。
可如今无人接手,他手中东西太多,就导致他每一次售出,价格就进一步崩塌。
可若是不售出,他即将面临的,便是现货到手,积压到最后,定然是连从前的价格都维持不住。
若说从前一两银子买三株,现在,怕是一两银子,十株都不一定卖得动!
思虑半晌,玉昆一拍大腿,还是决定卖!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还有底子在,大不了重新开药铺,干回从前的老本行罢了。
于是,市场出现了大批的琉璃芽期货出售。
而市场上炒期货的人,原本随着不停的降价,还有人接盘,想要等着琉璃芽价格回暖。
可这样大批量的单子投入市场,还哪里有人敢接!
玉昆的十万单,这么一进去,期货价格直接崩了。
多数人看着不停下降的价格,只等着再降,偶尔有人觉得降到低点,买上一些存着。
但那价格就好像挡不住了,从一两降到九钱、八钱、六钱……直到最后,降到了三钱。
那就是最初琉璃芽的价格,它真正的价值。
然而市场是有惯性的,当大跌到来时,绝对不会只跌到它本身的价格就结束。
三钱还不是它的终点。
到最后,当玉昆把所有琉璃芽卖出时,只剩下不到一钱银子一株!
玉昆颓废的抚着额头,只觉得如今的一切,都好像一场梦一样。
狄林的京城,放眼望去,在今年这场琉璃芽的狂欢当中,有人欢喜有人愁。
有人在这其中通过买卖期货,赚得盆满钵满,过上了更好的生活,可是更多人,则是在这一场豪赌中,输的什么也不剩。
而玉昆最痛苦的地方在于,他不单单是赔了百万两银子、失去所有药铺这么简单。
他曾经,手握一千万两银子的巨款,却还没有满足,还想要再多。
贪心不足,让到手的金山银山转瞬成了泡影。
这世间最痛苦的事,不是失去,而是原本已经拥有,却再次失去。
玉昆无数次想,都不用五十两的高位,若是他在四十五两时就果断出手,他如今又是什么光景?
假设毫无意义,这种存在于内心的折磨,是旁人无法想象的。
燕州这边,左其星看着意气风发、得胜而归的钱富贵,万分赞赏他的办事能力,直接便拿出一百万两,分给了钱富贵。
钱富贵推辞着不肯收。
“左大人折煞我也!”钱富贵道:“这一回的经验,对我来说,可比什么都珍贵!这一回的事,真是我想破了脑袋,也万万想不到的!”
左其星也没同他再客气,给钱家好处,也不一定非要直接送银子。
她想了想,道:“燕州的改造事宜,便交由你来负责吧,规划图纸你这便拿回去一份,每一处的预算都标在上面,一步步来,按工程完工验收到严大人处请款便是。”
钱富贵喜形于色,连忙行礼道谢。
一个郡的改造工程!只这一项,他们钱家,便已经要比在南地时更加辉煌了!
去年他们举家北上时,他还带着几分犹豫和不确定,然而如今看来,简直再也没有比那一次更英明的决定了。
回头他回家之后,便要好好赞扬钱江海一番。他这个儿子,自己总觉得他不够圆滑,在商之一道,有些刻板。
可是架不住他眼光好啊!在清江郡风雨飘摇之际,直接选择了大燕,只这一条,便值得把他的事迹写入族谱当中,世代传扬!
看看那些留在清江郡没走的商户,都是些什么样的结局,钱富贵立刻便想快些回家,把钱江海捧起来亲上两口才好。
钱富贵脸上的笑还没收起,只听左其星又道:“钱东家,咱们有言在先,关于建设改造的所有规定,您回去之后定要将管事人聚集到一起,详细学习,如有违反的,咱们便按规定来办。还有,关于建设的技术问题,如有疑问,可与研究院建设组共同商讨。我想,钱东家也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结果。”
“知道,知道!左大人您就放心吧。”
钱富贵自然知道左其星想要的是什么,又是为何要将城市改造。
左其星的那套理论,从前便同他说过。
这第一步,便是让老百姓全都解决温饱,改造城市,带动就业,补贴粮种,以形成正向循环,她想要的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繁荣。
工程交给你,利润也留出来了。你可以赚钱,但不能把钱赚到骨头里。不能苛待劳工,忽视安全,并且要负担起建设片区经济繁荣的责任来。
钱富贵在心中默念,决定回府之后,定要好好管理下面人,万万不可出现盘剥百姓的事,如若不然,钱家的大好局面,怕是不保。
那左大人看着说话一片和善,可能想出对付狄林那样毒辣计谋的人,又怎么会是个好相与的!
他走这一趟,不声不响的,便赚回了相当于大弘一整年税收的银子!这是多狠的手段!
若是用在他们钱家身上……
钱富贵觉得自己并不想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