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你有些诧异，诧异过后想来也理所当然，卡莉斯塔能当上女王，不可能不明白杀人补刀的道理，必定是确定卡尔死了，才空出手来攻击你。
你和卡尔是国王唯二的子嗣，国王早年间讨伐零的时候伤了身体，已经撑不了多少年了，对卡尔和你下手是比直接杀了国王更加有效的报复方式。
杀了国王，本就备受期望的储君继位，毫无波澜，而如果你和卡尔死亡，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不存在，国王又没有足够时间再亲手培养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必定勾起各路野心家的心思，接着就是混乱。
而杀你和卡尔的先后顺序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一个是被大众认可的储君，另一个是只有精于魔法、醉心美术的公主，杀谁的作用更大也很分明。
对于卡尔的死亡，你的心没有起一丝的波澜，挂断了和林赛的联系，心思放空盯着窗外的弦月，好一会感受到了困意。
一觉睡到天亮，卢修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过了，小桌上放好了早餐，因为室温的关系还维持着温热。
从衣柜抽出一套自己留在这边的衣服，带绒边的厚实长裙，毛茸茸的衣领，突出一个可爱，有点短，是几年前的衣服了。
慢悠悠吃完早餐，捧着因为凉了带上腥气的牛奶，思索着自己要是火属性的法师，是不是会更加方便呢？
当然，是冬天限定。
“嗯？”你感觉到了林赛的存在出现在了这栋房子里，甚至准确位置都标注好了。
放弃无聊的思绪消遣，你起身推门走出去。 上楼，第一、二……第三间，是卢修斯的待客室。
要知道卢修斯待客一向随意，都是在楼下大厅喝完茶就算结束，这间待客室名存实亡，而现在林赛在里面，借由林赛的感知，明确房间里除了他和卢修斯还有另外一个人。
说来突兀，但你借用林赛感知这件事，操作起来就像是本能，你知道可以这么做，也成功这么做出了。
比起之前林赛是你的影卫，现在他更像是你的一部分，你的影子，或者是一具智能度很高的你的傀儡，只要你想，就可以掌握他的生死、喜哀。
抬手敲响了门，你随着心意，完全没有顾忌可能的打扰。
“小卡诺丝？进来吧，门没锁。”卢修斯的声音自屋内响起，带了些意外，大概是没想到你能准确找到这里来。
你推门而入，终于看清了在场的第三人，那是有着一双绿色猫眼的男人，你仔细分辨了片刻，便从记忆里找到了他的身份。
司诺克斯子爵，一个以一己之力将几乎破败的家族拉回贵族圈的狠人。
“司诺克斯子爵。”你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舅舅既然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了，只是一些琐碎的事。”
“公主殿下不用离开，已经谈到尾声，进来听听也不错。”司诺克斯子爵露出礼节性的笑，一双猫眼里藏着探索的光芒。 你没有接话，而是看向卢修斯。
他点了点头，电光火石之间，你对交谈的内容隐约有了想法：“你们刚刚谈论的事是和我有关？”
虽然是疑问语气，内心已经推测出了答案，要说理由不能列出个一二三，只是这么确定了，从人性上。
“嗯。”卢修斯点头，似乎没有打算隐瞒你，你的不安定感因此好了很多。
子爵眼前一亮，听的谣言太多了，如今见到真人，第一眼竟然是不可思议，完全不是传言里的样子：“公主殿下出乎意料的敏锐啊。”
“只是合理的揣测而已。”你回以笑容，大概也是礼貌性质的，没有什么实质含义。
“那殿下不妨再推测一些东西出来，比如刚刚谈论的大概内容之类的？”子爵得寸进尺地提出，眉眼上扬，有些形似狐狸。
你没有看卢修斯，因为在司诺克斯子爵才说完半句话的时候，你已经从连接的林赛身上读取了一些在你敲门之前他们交流了什么。
“兄长死亡，父王受伤，你们会谈论什么，不是很清楚明白了吗？”你想起这位子爵在风险投资上的名声，行事果决，雷厉风行，不在乎外界自己名声如何。
难怪能在卡尔下葬的第二天就主动找上卢修斯，自荐成为你的智囊和钱袋，辅助你继位，并且自信能成为你的首席谋臣。
而此时，大多数的贵族其实也有向你自荐的想法，但你之前和他们的交流实在屈指可数，碍于面子，还在想通过什么形式来和你先混个脸熟，果然是人不要脸某种程度上很无敌。
“既然殿下清楚，那么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殿下意向如何？”子爵彻底不装了，做出一副无赖样。
“好啊。”你没有思考几秒就答应了，看对方那很快掩饰下去的震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你不是已经和舅舅协商好了交易条件，这过场走得很没意思。”
你从林赛那里得到了新的信息，子爵和卢修斯达成了一个协议，卢修斯给子爵的生意提供一个便利，且让你接受他成为谋臣，而具体他能打动你到什么地方，卢修斯不负责。
而交换的代价是，让林赛成为他的养子，给林赛一个能跟在你身边参与政治争斗的合理身份。
子爵能绝地翻盘后屹立不倒不是什么笨蛋，想明白了什么，露出夸张的自嘲笑容，而后是拉长声音的咏叹调：“可怜的司诺克斯先生啊，自以为先人一步，没想到反而落入了黑心舅侄的算计中。”
正常逻辑来想，子爵得到的答案是没错的，你能清楚是卢修斯先给你透了底，自诩为狐狸的人遭遇到了猎人。
毕竟正常人不会想到你还能读取另一个人所见所闻的情况，整件事唯一的漏洞只有清楚自己的确什么也没有跟你说的卢修斯。
“事情谈完了，可怜的司诺克斯先生可以带着你的养子回去了。”卢修斯顺着子爵的话认下了这件事，并下逐客令。
“冷酷无情。”子爵嘟囔着，一双猫眼滴溜溜转了好几圈，“公主殿下忍心看到你的现正式谋臣被不公平对待吗？”
“你还有事？”你直白地问出口，子爵一下卡壳了。
最后，子爵吵吵闹闹地离开，叹息着什么遇人不淑、被雁啄了眼之类的胡话，林赛沉默跟在他身后，两人远去，房子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卢修斯沉默地给你倒上热奶，他应该是想问刚刚的事，但也在迟疑，或许是你推论和察言观色的能力超常发挥了。
“其实我是看了林赛的记忆。”你先一步开口交代，并不认为这种听上去很逆天的情况是不能对卢修斯说的，你相信着他，比相信自己还要相信着他。
卢修斯的表情一如往常，还是那种包容中带着纵容的笑，倒奶的动作虽然及时终止，但杯子里漫出的乳白色已经暴露了他不宁的心绪。
“我是出现问题了吧？我能感应到林赛的所在，能通过感应和他交谈，更能翻阅他的经历，像是翻阅床头的书籍那样随意。”你又先一步说出自己的异常，在卢修斯询问之前，并做下结论，“我的异常应该是调整不好了，包括之前的情感流失。”
你直视着卢修斯，对视上那双星空一样的紫色眼眸里的微光，下意识露出笑容来，应该是和往常无差的。
卢修斯也笑了，紫色眸子的一些星光黯淡了，这个笑容的弧度很明显，很明显带着悲伤。
“抱歉，小卡诺丝，如果我再强一点，如果我能再早一点得到那条人鱼的信息，早一天将她的罪证拿出，阻止她，你会有更好的结果。”
“我现在还活着。”你主动投入卢修斯怀中，捧着他的脸，让他直视你，让他看清楚你的表情，你所说的并非是勉强，全部都是出自真心，“如果没有舅舅，我甚至在七岁那年就死了。”
“舅舅是我永远信任、永远都不会怪罪的一个人。”
“你会是希那艾特的女王，最自由也最尊贵的女王，我以[繁星]的名义起誓，我的小姑娘会是最耀眼的明珠、最璀璨的星星、最绚烂的花朵，为此我愿意拼尽我的一切。”
“舅舅。”你将脸彻底埋入他的怀中，虽然感觉到他的话里有一丝的不对劲，但你选择不追问。
但不追问的选择才做出，接下来卢修斯就开始解释了，真是让人安心的人。
“接下来要好好规划一下，卡尔的死，让塞西尔已经魔怔了。”卢修斯严肃正经的口吻里带了些许寒意，“他现在固执认为他的女儿已经死在了七岁，现在活着的你，是零实验品的集合，低劣的血脉，害死了他唯一的血缘亲人。”
“他已经秘密在找旁系血脉继任，旁系继位的第一道命令，大概率就是杀了你，小概率他会选择先替旁系对你下手。”
“我可以确定我是我。”你不悦地皱眉，你就是卡诺丝，即使是失忆、失去情感以及奇怪的操控能力，它们只是你拥有的特质，不影响你的本质。
从七岁时睁开眼，你就和国王没有特别亲近的关系，听到他不认你，心里并没有悲痛，只是失望，失望消散后便只剩余了平静和厌烦。
“我知道的，小卡诺丝就是小卡诺丝，只是小卡诺丝，我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