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贼这事盛临乐还有几分好奇,难不成又是方海道在背后使坏?
转天,盛临乐特意早起去了书铺,正如将军夫人所说,书铺如今买画本的人都是成摞往回抱走,门口散客少了许多。
林大管事已经回家住去,李元在店里招呼客人,看见盛临乐进门还略微有些吃惊。
李元道:“东家怎么来了?有什么事你差云墨小哥来说一句就是,何必亲自跑一趟。”
盛临乐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最近还跟着林大管事跑供货商吗?店里是谁在主事?”
李元愣了下,小心问道:“联系货商的事现在是我一人在跑,今日午时还约了纸商老板吃饭。林大管事如今忙着成衣店的事,今日应该也不过来书铺了。”
盛临乐猜测估计就是因店里没主事人的空档,李有财才会被人勾搭上。不过她现在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也不能确认李有财是不是真的叛变。
且云墨只撞见了李有财一人鬼鬼祟祟,如果店里还有其他人被收买,贸然问责也会打草惊蛇。盛临乐让李元继续忙,自己带着云墨去了后院印刷室,叫来云砚。
云砚出来时,脸上带着疲倦,眸子里却充盈着光,说话大方自信了许多,“姑娘怎么得空过来了?是又画好了新画本吗?”
盛临乐正要说话,柳氏低头从屋里走出来,捧着白棉纸自言自语:“云砚姑娘,你看看我这印得怎么样?好似颜色有些跑偏了。”
云砚对盛临乐笑了一下,转过头去,接过棉纸迎光查看,“嗯,是蓝色太重了,你这处印蓝时注意再轻柔些,或者把蓝墨调浅淡点再印。”
柳氏丝毫不因云砚年纪小而有轻视之态,一脸认真听完后,抬头道谢时才注意到盛临乐在边上。
她诧异了一瞬,忙说:“小东家来了?哎,东家见谅,怪我刚才心思都浸在这印刷里了,竟没看见您来了。”
盛临乐挑了挑眉,“你跟着云研在学彩印?”
柳氏连连点头,有些羞涩道:“是,云研姑娘说我或许有这天分,就叫我来学一学试一试,东家,我这……林管事和李掌柜都是同意了的。”
盛临乐:“有天赋就学是了,我没要怪罪你。只是你来学印刷了,书铺如今做饭的又是谁?”
云砚在一旁说明:“是新招来的一位雕版工的媳妇儿,姓许,林管事先叫她顶段时间厨房的事,若是柳婶学不好彩印,到时再放她回去。”
李有财在隔壁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起身出门,结果见是妻子柳氏,沉着脸冷哼了一声。
李有财只淡淡对盛临乐道了一声:“东家好。”转身又回屋去了。
柳氏被李有财冷待,觉得有些失了脸面,不安地揉搓着棉纸一角,道:“嗐……我连字都不识一个,想来肯定是学不好的,云砚姑娘,要不我……我还是不学了吧……”
云砚看了眼盛临乐,见她没有不悦的神色,低声劝慰柳氏:“柳婶婶,之前才劝过你,你怎么又说这样的话了。你不是说还想给李姐姐攒嫁妆吗?”
柳氏看了眼雕版室里李有财的背影,纠结半天,最后还是抿嘴拿着棉纸回到了印刷室去。
盛临乐看着这一幕不知发生了什么,怎么看着李有财好像跟柳氏感情不合了?
把云砚叫到会议室,一问之下才知道,书铺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还不少,由头还都是这彩印。
事情还要从云砚来了书铺时说起。
李元因她是将军府出来的,还是盛临乐的大丫鬟,就安排她同王充共同管理教学印刷这边的学徒工们。
云砚人微言轻,不好跟老师傅们争锋,平日里也还是敬着王充等老员工,事事都会先问一问他们的意见再行事,而王充对她这徒弟其实也没什么不满。
偏偏李有财带着自己儿子做徒弟没什么长进,见王充这边其乐融融,那心就跟泡在酸水里了似的,横看竖看云砚不顺眼。
有时起早在后院单独碰上云砚,对她说起话来就不免端着长辈架子,夹枪带棒地嘲讽她小小年纪不知检点,竟与一堆男子厮混在室内。
云砚不愿给盛临乐惹事,不会跟他争吵,听过也就放脑后去了。
结果有次被王充撞见了这些话,王充气得跟李有财大吵了一架,差点还动起手来,幸得当时林大管事住在后院,出面拦住了两人。
李有财和王充本来是多年好友,因为云研在店里学彩印的事闹得离了心,冷战到现在,两人也没说过一句话。
柳氏多次劝李有财向王充和云研道个歉和好,结果还反被李有财骂了一顿,连把柳氏也冷落了起来。
云砚因为这些事,对王充和柳氏都有些愧疚。听到柳氏乡下家里还有个女儿要置办嫁妆时,就劝她来学彩印,以后工钱也能涨好几倍。
“没成想柳婶婶早年经营过面食小摊,有多年揉面的经验,力道手法一点就通,就是于色彩上不太敏锐,容易看不出哪色深了或浅了。”
云砚说起这些有点小激动,好像找到同道中人了一样,对柳氏夸了又夸。
盛临乐双手撑着下巴,笑意吟吟地听她说这些八卦,她对柳氏的印象不算太坏,也不算太好。
柳氏骨子里有点畏惧李有财,这应该是古代女子的通病了,以夫为天,男人说的话都要遵从,没什么自我。
盛临乐问:“李有财是不是也不同意柳氏学彩印?”
云砚抿了抿嘴,点头道:“姑娘,我其实真没把李有财那些话放心上,让柳婶婶来学彩印就是想对她好,就像……就像当初你想让我来书铺的原因一样。”
盛临乐歪着头,故作疑惑道:“嗯?你想明白啦?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你来书铺?”
云砚羞赧地笑了一下,说:“姑娘想要我自立,要我以后能做自己的主。”
“还不错,你的确是个聪明的,才来几天就想通了。”盛临乐捏了捏她的脸,笑道:“还以为你还想着叫你学彩印是给我报恩呢。”
云砚忸怩道:“其实这也是王充师傅解释给我听的,要我自己也想不通这些。”
“对了姑娘,我认了王充师傅作干亲,也算是真的亦师亦父了,我也有家人啦。”
早年云砚亲生父亲要把她卖入勾栏院时,她就决心要与那个赌鬼断绝关系,如今又能拥有家人,云砚对现在的日子再没什么抱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