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望向梦蝶,“在这边待的还习惯吗?”
梦蝶弯唇笑,点头,“老夫人和姜姑娘待奴婢很好的。”
顿了顿,接着迟疑道:“倒是先生那边,现在身边缺了人……”
“你在这边好好照顾老夫人就成,其他的不用多想。”楼先月淡声交待,冲她点了点头,半推着姜梨往后院去。
梦蝶交叠在身前的手紧了紧,眉心轻拧,望了片刻,终是转身去到耳房。
“梦蝶姐姐怎么说也伺候大哥哥那么久,大哥哥这么冷淡,想必梦蝶姐姐一会儿该躲起来哭了……”推开门,姜梨绕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细声说。
楼先月走到软榻边,斜靠而上,一条长腿翘起,手开始揉肚子,“桃桃这么说可就伤大哥哥的心了,大哥哥心里只有桃桃,哪能管得着她哭不哭。”
姜梨眼睫微垂,又倒了杯茶,递过去,“大哥哥就不怕她对我生出嫉恨?”
她才不在乎楼先月是否看重梦蝶,梦蝶又是否伤心,只是她毕竟在院子伺候在,若是因为这点子情情爱爱,生出什么歪心思,那还不如现在就把人弄走。
楼先月也不接茶,只拿一双狭长凤眸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嗯?”茶又往前递了递,姜梨含嗔带怒。
“怕什么。”楼先月终于接了茶,一口饮下,把茶盏拿在手心把玩,“她弟弟还在我身边,她什么都不敢做。”
姜梨眉心微动,瞬间了然,取了他手心的茶杯,放到桌上,“行吧,那就不说她了,说说大哥哥你。”
她侧过身,横眼向他,“我这小院子现在成了老鼠洞不是,不是从这儿钻出人,就是从那儿钻出人。”
楼先月瞥了眼书架那边,眸色稍寒,他转头望向姜梨,冲她招手,“过来。”
姜梨哼了哼,不理会。
“过来,有话和桃桃说呢。”楼先月又唤了声。
姜梨才不紧不慢地踱步过去。
楼先月把人拽到自己身边坐下,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腹部,“帮我揉揉,吃多了,难受。”
一个美男子委委屈屈地说出这种话,实在叫人捧腹。
姜梨笑开,伸手掐了把,“你傻啊,祖母给你夹多少你吃多少!”
楼先月假意哀嚎,“那怎么办?像桃桃你?吃那么点儿,鸡都吃不饱,然后伤老夫人的心。”
姜梨小嘴一撅,不高兴了。
“好了,帮我揉,真的难受。”楼先月捉着她的手在肚子上绕圈圈。
姜梨被迫动了几下,斜睨他,“大哥哥不是有话说吗?”
楼先月失笑,伸手捏她鼻子,“小丫头真坏,若没消息,是不是就不给我揉了?”
“哪有,有没有消息,你都是我的大哥哥!”姜梨手下用力,显出几分殷勤。
胸腔震动,喜悦如浪潮一波接一波掀来,心脏被淹没,楼先月无力也不想救赎,“二老爷那个外室……”
娓娓将近日所查道来,姜梨听着,动作逐渐停下,忽然,她扯唇笑,“堂兄堂妹,血缘亲情,这若是乱起来,真刺激……”
“桃桃说刺激,那必然刺激。”楼先月捏着她的手,两人眼中俱是不加掩饰的恶意。
姜老夫人睡醒之后,再问楼先月,人已经有事先走了,只说一有闲暇必来探望。
“这桃斐也算个有孝心的人,回来京都还知道来看望我这个老人家。”姜老夫人望着姜梨。
姜梨拿起矮桌上玲珑可爱的小橘灯,橘皮上雕着缕空的鹊桥仙女,是楼先月将走之前过来做的,“祖母待他好,他若不知探望,那便是狼心狗肺。”
“话是这么说,可知恩图报的人,这个世道还有多少……”老夫人短叹一声,跟着问:“阿梨,和祖母说说,你觉得他怎么样?”
姜梨眼皮轻掀,望向她祖母,一眼瞧出老人家眼底的希冀,抿唇笑:“祖母,您这是要给阿梨牵线啊?”
“别说笑,祖母问你,你实话实说。”老夫人斥她。
“唔……”姜梨小嘴翘起,半晌,在老夫人越来越不耐的视线里,笑得前仰后合,“挺好!”
听她答得这么干脆,老夫人反而不信了,“你给我说实话!”
“是挺好的呀,生得好,心地又好,家境过得去,没事还会唱两句戏,说几个笑话逗乐……这不,手也挺巧。”姜梨举起小橘灯,忍着笑道:“这么个妙人可不好找。不过祖母,您说您有这心思,人家桃大哥知道吗?说不准人家家里早妻妾成群,没地儿塞您的宝贝疙瘩……”
姜老夫人瞪她,旋即抿唇。有些懊恼没拉着楼先月问清楚,心道下回他再来,定要打探个明明白白。
姜梨玩着小橘灯,眼里的笑就没落下过。
这日入夜,姜梨点了根小蜡烛放在橘灯里,光透过缕空的缝隙透出来,在屋子里打出巨大的鹊桥仙子,空灵缥缈,如同幻境。
空气中,橘皮的清香被热气烘开,有丝甜,有丝酸涩。
姜梨趴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小橘灯,那幻境便变了一个模样又一个模样。
叩叩——
轻微的敲击声自书架那边传来。
松枝眉心一跳,扭头看过去。
姜梨仍旧趴着,不为所动。
又两声,再两声……
松枝望向姜梨,见她自顾自玩着,没听见似的,于是也就不管了。
密道里,昏暗中显出一道修长身影,那身影站了许久许久。
直到最后,宽阔肩背忽然耸落,像被风吹倒的沙丘,轰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