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巡捕房的警车，一辆日本人的车，再加上贝茨自己的座驾，3辆车在段公馆门前被几个洪门帮众拦下。
段福升为撤去香江，提前遣散了公馆里所有的佣人帮工，但是他身边仍旧有十余个洪门兄弟陪着。他们都是不愿意撤离沪上的本地人，也都是他公司里的员工，打算陪着老板走完最后一程。
段福升、尚美云、李杰听见动静，从院子里走出来，隔着铁门看向贝茨。
几个人都很谨慎，发现对方不怀好意便采取了谨慎的态度。
贝茨制止了巡捕抬枪的动作，站在门前一本正经宣布道：“段福升，尚美云，昨天你们只是取保候审，今天日本人再次提出要追究你的法律责任，请跟我们走一趟吧。你放心，一切都会在我的监督下进行。我亲自来，就是为了维护你的正当权益，你应当相信我们租界法律的公正。”
段福升看了看站在后面的几个日本人，不由笑了：“索恩·贝茨，我的老朋友。”
他生意做的那么大，不可能不和工部局的董事们打交道，贝茨的确和他在生意场上有过许多交往，说句老酒肉朋友也不为过。
“我想你可能弄错了一件事情，擂台比武或者其他什么，从来都和法律搭不上半点关系。我和日本人相斗，凭借的只是各自的手段。这次你带人来，只是新一次较量的开始。老朋友，你确定要选择和日本人站在一起，与我翻脸吗？”
他可不会耍嘴皮子，说话直指问题的本质，完全撕掉了那些漂亮的话语粉饰。
贝茨竟然感觉有些脸红，相对于其他董事干的那些勾当，他感觉自己还算是奉公守法的。今天凭借着法律的名义来干绑架的事情，他还真有些抹不开面子。
“老段，你徒弟王丰刚刚又袭击了康伯巴奇和……”
“这就是你讲的法律吗？”一直温文尔雅的段福升今天说话很犀利，打断了贝茨的解释：“哪一条法律上规定，抓不到凶手就可以绑架他的家人？”
贝茨也不是个没脾气的，身上的压力和段福升的态度终于激怒了他：“我们租界里需要的是奉公守法的商人，你这样的帮派分子不在其中！现在我们工部局决定将你驱逐出租界！若要反抗，后果自负！”
段福升点点头：“若是大家都维持着体面，我还不太好应对，毕竟这是你们的地盘，我得照着你们的规矩做。可是大家都不讲规矩，事情反倒简单了。”
他哈哈的大笑起来：“贝茨，你忘了我是怎么起家的吗？”
讨伐袁世凯成功之后他不愿意加入混乱的军阀大战，便应儿时好友朱寿龄的邀请，带着一些军中兄弟来到沪上打天下。
当时他身无分文，如今不到20年过去便有了千万鹰洋的身价，难道因为是经商奇才吗？不，他的家业都是一手一脚打出来的。
“弱冠时以拳刀与沪上群雄争锋，四十岁前未败，横行天下！”
他的家业是真真正正“打”出来的。
这个时代的沪上被称作冒险家的乐园，便是如此。所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发达与死亡相伴，不知道什么时候哪个会先到来。
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就是这样的，他顺应了这个时代的潮流。用后世的话来解释，那就是他站在了时代的风口上。
从根子上说，段福升的财富建立在武力上面，他从没忘记过这一点，没有一日敢于放松。笑声刚起，空气中便传来一连串清脆的射击声，一颗颗子弹打在贝茨几人的脚边，溅起一连串的烟尘！
日本人、巡捕、贝茨，神探，全都身体僵硬的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段福升昨天已经启动了两套计划，将资产往外转移，将干将莫邪小组集合起来隐藏在身边。
这两个小组成员的来源有两个，一个是原先陆景行的手下，是平安汽车公司幸存的洪门兄弟。他们粗通武艺，能够熟练的使用枪械，敢打敢拼；另一个来源是段福升从讨袁军带出来的老兄弟。
现在开枪的就是那几个老兄弟，他们的枪法都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仅没有荒废，反而变得更加精准。
“情况怎么样？”康伯巴奇低声问了一句。
里奇森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珠却在极速的扫描：“有6个枪手，距离咱们估计超过了220码，没有长枪咱们对付不了。”
他怀里揣着一支韦伯利mk6，有效射程是54码，也就是50米左右。就算他超水平发挥，在枪手开枪之前能连发6枪，也打不着他们。
更何况，在以他们一行人为中心的200米范围内全都是洋房和树木，根本就看不见枪手的位置。
“老段，别冲动。有事情咱们可以慢慢商量。”贝茨现在心里后悔极了，简直要恨死那些日本人。
原本他都想撤了，结果被吉冈范五一怂恿，居然傻乎乎的跑到门上来送死！真是死的冤呐！
吉冈范五心里也在大骂贝茨废物：你不是地头蛇吗？你那儿有万国商团，有英吉利宪兵，就不能多带点人吗？就这么白痴的带着俩人来抓贼，简直要把老子给害死了！
段福升见局面被控制住，这才对贝茨道：“原本这两天我就想悄悄撤走的，事情不用搞得这么紧张。结果你先翻脸了，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事已至此，得麻烦你亲自护送我们一段路了。放心，看在咱们曾经是朋友的面子上，我不会动你。”
他俩算得上是酒肉朋友，但交往过程中也并不是说每件事情都是权钱交易。贝茨往往会看在朋友的面子上多少产生一点对段福升有利的倾向，这一点段福升还是认账的。
贝茨心里终于有了点着落，冷汗这才哗哗地淌下来。
段福升摆了摆手，让最后十几个洪门兄弟撤离，临走每个人又发了50个大洋。
王丰去接杰克曼这段时间里，朱寿龄告辞回巡捕房继续上班；段福升给陆景行打电话，让他回来把马丁·施密特接走和卫凯作伴，这会儿公馆里没有几个人，撤离很容易。
尚美云和苗妈带着收拾好的包袱，和管家老周一起上了一辆车；李杰回房间抱起了多多，段福升陪着贝茨，一起上了另外一辆车，两辆车一前一后消失在马路尽头。
但是神探、巡捕和日本人还是不敢动，因为他们不知道周围的枪手有没有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