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里遇见了好几个岔路口。
风絮举着火折子,反复查看,也没有发现留下任何的印记。凌当归不死心,抓着男主再来仔细瞧瞧。陆观南也没有任何发现。
凌当归这才放弃,想了想,还是决定一起行动。毕竟他们人少,而对方又很阴险狡诈,一起行动也更安全些。
选择了一条直直往前的密道。
约莫半个时辰,一行人终于得见天日。
沿着一条两旁乱树的小径走到头,映入眼帘的竟是花月街。漱河沿岸,是林立的商铺,酒旗招招。花月街上各大酒肆青楼,已然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喧嚣。
这条密道竟然通向花月街,正面对的便是春夜坊。
凌当归忍不住吐槽:“啧啧啧,堕落呀。没想到老李居然还有这一面。”
虽这么说,他的表情却暴露自己此时乐呵呵看热闹的心态,“对了,上回听谁说,春夜坊来了几个许国女子……”
陆观南皱着眉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凌当归。
凌当归闭了嘴。
和他一对视上,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刚才的尴尬事,就……更加诡异的氛围。
凌当归先移开视线,假装严肃道:“我觉得这其中应该有什么隐情,李十三虽然比较没节操,但也不至于专门挖个地道通向青楼,这里面说不定有他的老相好,我得去调查调查……”
说罢,他刚要往前走。
才走出一步,鹤氅上的毛毛领就被拽住了,身后一道力,将他抓了回来。
陆观南垂着眼睫,平静地问:“你是想调查,还是想逛青楼?”
凌当归好一顿心虚。
陆观南又轻飘飘地道:“听祁王府的人说,世子回春夜坊,就像回家。是这样吗?”
凌当归怒了:“你胡说什么呢?我又没去过春夜坊!而且谁让你这么跟我讲话的?嗯?我是堂堂世子!你是区区奴隶!你这是以下犯上,妄图僭越!还敢爬在我的头上,按祁王府的规矩,应该……”
他哪知道王府规矩,正打算糊弄过去。
不过在场有人知道。
清溪补充:“应该杖责八十,逐出王府。”
风絮重重咳了一声。
“……”凌当归瞪了眼清溪。
要你说!
场面一时很难收场。
陆观南就这样看着凌当归,眼中似乎带着几缕笑意:“杖责八十,逐出王府?”
凌当归挠了挠额角,从腰带上取出一把折扇,展开扇了扇,扇出一阵流动的冷风,直冲清溪。
“眼下正事要紧,本世子觉得应该分清轻重缓急,主次矛盾。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凌当归一本正经,故作深沉,“你们觉得,这个李十三他到底藏到哪里去了呢?”
陆观南勾起唇角,挑眉看了眼清溪。
清溪这会是终于明白为什么吉祥整天骂这陆观南爱献殷勤,就是个祸水,一身恃宠而骄的妖妃气质。
折扇扇来的风,吹得他一冷,被这个想法给雷到了。
说回正事。
陆观南的目光停在春夜坊斜前方的一处小铺子。
凌当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乐了:“赵氏果脯?诶,正好我饿了,去买点东西来吃吃。”
陆观南忽然想起那天来书铺找李十三时,他的手里好像也正提着赵氏果脯的袋子。
后来……他和女杀手打完一架,再回书铺找线索时,李十三、纸片不见了。他当初没注意,现在想想,一同不见的,还有那包果脯。
这一切,会是巧合吗?
想着,他也跟着凌当归,到了这家铺子。
铺子里满是蜜饯香,各色蜜饯被木色格子分割开,令人眼花缭乱。
招待客人的是一个小伙子,一见凌当归过来,认识这是大名鼎鼎又臭名昭着的祁王世子,更不敢怠慢,热情地推荐,什么乌梅膏、糖渍金桔、糖球糕、熏杨梅、雕花杏等等。
凌当归腰缠万贯,大手一挥,每样都装一点。
伙计大喜过望,“诶!”
前些日子织蝉司和禁军整日在这晃荡,搞得都没人来了,店里生意一落千丈。这好不容易,今日终于来了个大单,伙计干起活来,都乐呵呵。
凌当归悄悄抵了抵陆观南的肩肘,小声问:“你觉得他可疑吗?”
陆观南摇头。
凌当归接过纸包,吃了一颗糖球糕,口中溢满酸甜,“小伙计,你知道清风街的那个开书铺的吗?我想去找他买点书,不过好像关门了。”
“世子爷是说李先生?”小伙计问。
“对,就是他。”
小伙计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他以前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我们这一趟的,跟我们老板挺熟,不过最近好像没见到人了,不知道去哪了。”
凌当归精准捕捉:“你们老板谁啊?”
小伙计点了点旗子,“我们老板姓赵,走南闯北,在外面做生意,基本上不回来。不过这个月回来了,那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我们老板,不苟言笑,看着蛮阴沉的,不过倒是大方,而且长得也英俊,来来去去的很忙,还未曾娶妻呢。”
“赵?”
凌当归咬着蜜饯,若有所思,“姓赵?”
而且原书中,宜国部分的内容,他看得都不太认真,主要看男主去了。
原书中好像是有个姓赵的,开了个什么铺子,掩人耳目。
呃……他也不确定到底此人是不是姓赵?写许国那些细作刺客时,作者都不加姓氏的。
陆观南看他,“怎么?你认识?”
思考中的凌当归险些咬到舌头,呵呵笑道:“哪能呢?我又不是认识天下所有人。”
这个反应……陆观南眼眸一深,还真认识啊。
凌当归付了银子。
陆观南有些烦躁,侧身转过去透透气。拨开招旗,抬头便见斜对面的春夜坊。
此时还是上午,春夜坊自没什么客人,安安静静,高楼飞檐,雅致又气派,无愧是清都第一青楼。
三楼的一处窗子晃过一截翡翠绿色,枝桠落了一片叶子。
芰荷拨弄着手腕间的翡翠镯子。
“姐姐,他看见你了?”迟迟紧张地问。
“不知道,不过得小心行事了。”芰荷取下镯子,收在妆奁里,神情不变,“他们已经发现蜜饯铺了,仪景呢?”
“他最近不是在盯陆渊,就是盯祁王府。祁王也知道自己儿子招人恨,防守是一层接一层,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去,仪景就只能先从陆渊下手。”
迟迟叹了一声,“芰荷姐姐,你知道的,他一听说有傅将军和少将军的消息,立马就从长陵跑过来了,听老头说,一路上都没怎么歇息。”
芰荷从妆奁中重新寻了一个银镯子,戴在如雪的皓腕上,对镜整了整妆发,“传信给仪景吧,唤他回来。凌纵好不容易出一趟门,陪他玩一玩。”
“好。”迟迟办事极利索,甚至带着跃跃欲试,“我跟他一起,再找陆观南过几手。”
带着蜜饯,凌当归有意去春夜坊门口看看。
老鸨一见凌当归,十二万分的惊喜,脸都笑开花了,“世子爷,您可好久没来我们这春夜坊了,您可不知道,好多姑娘可都想死您了,尤其是怜霜,吵着闹着非要见您……”
一张沾满香粉的手帕柔情蜜意地甩在凌当归的脸上,凌当归顿时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想也没想,拽着陆观南就跑。
陆观南紧皱的眉头也总算是平了。
老鸨一瞧这架势,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抖着帕子:“还真他们所说,世子居然……居然从良了?!还为了一个男子???”
一路上,凌当归都觉得自己刚才落荒而逃的样子很没出息,懊恼不已。
“现在去哪?”陆观南问他,嘴角上扬,似乎有些愉悦。
凌当归打起精神,想想自己今天三番五次地丢脸,其根源就是李十三,拍板道:“回他的书铺,再去探密道,本世子非要把他揪出来不可!”
陆观南笑了一声,“好。”
风絮怕世子走路累,在花月街附近租了一辆马车,他们先返回李氏书铺,在门口守着。陆观南和风絮驾马,凌当归便坐在马车里歇息。
马车过花月街,往清风街的方向去。
穿行旧堂巷和雨前大街时,忽然从天而降一群带刀的黑衣人。
陆观南及时勒马。
屋瓦上,蒙着面的迟迟说:“真是巧了,陆渊派人来刺杀凌纵,那我们就暗中看着,以便出其不备。哦对了,你看,那个穿黑衣服,驾马的就是陆观南了。你刚来清都,应该没见过他吧。”
迟迟只是偏头看一下仪景,习惯性的动作,没指望能看到他什么表情。
仪景除了在傅家的事情上像人以外,其余时候就是个冰块。
然而这回却不一样。
仪景呼吸急促,眼睛直直地盯着马车上的人,嘴唇紧闭着,手指扣着砖瓦,尖锐的瓦片刺破指间,却仿若不觉,显然是极度震惊。迟迟叫了他几声,他都没有应。
“怎么了?”
仪景只觉得天地间都回荡着嗡嗡声,沉重到压得他几欲窒息。
半晌后,仪景艰难地开口:“他,长得很像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