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的历史究竟是怎样中断的?
龙族的文明在黑王被推下王座后,为什么会迅速衰落?
哪怕没有了白王和黑王,世界王座上还有足足八位龙王,它们都是能够毁灭一方世界的恐怖存在!
人类历史和龙族历史之间究竟有多少空白断层,又潜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变故?
这些都是冰海残卷无法解读的秘密。
甚至,人们连冰海残卷的真实性都无从知晓,就和凯撒楚子航在源氏重工见到的蛇歧八家壁画一样,谁也不能肯定那是否来自前人的编撰。』
小船缓缓地驶向阿瓦隆,也就是所谓的死亡之岛。
船后竖着庞大的石棺,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小船并没有因此而失去平衡,似乎有另一种存在压住了船头。
裹满白色绷带、宛如木乃伊似的神静静地站在船头。
曾经楚子航持刀跃下的悬崖上,有另一个男人面朝大海插兜而立,风衣猎猎作响。
并不像楚子航那样眼中充满了对神复仇的怒火,男人如雄狐一般冷静,面对渐渐逼近的神反而露出和老友相会的微笑。
小船在岸上停下,神沿着崖壁上行,棺材违背了地心引力悬浮在神的身后。
神来到男人面前,棺材稳稳地竖立。
“这次入住的又是哪位?”男人挑了挑眉问。
“一只受伤的小海兽,”神抚摸着棺材回答,“真是会躲藏,费了我不少功夫才在海沟的最底下找到它。”
男人上下扫视着棺材,好奇地问:“那她的弟弟怎么办?你不由分说就抓走了人家的血亲,做弟弟的又怎么会甘心呢?”
神挥了挥手,身后的棺材应着他的旨意沿着巨蛇留下的痕迹飞入造型类似坍塌的古罗马斗兽场中,在山壁上开凿出的一个个整齐洞穴中寻找空地,最后棺材填入了其中一处稳稳落地,连一丝灰尘都未曾激起,四周全都是样式相仿的石棺。
“这里的空缺永远都无法填补,但始终有他一席之地,只要他愿意来找我。”神说。
“朋友,你可真会开玩笑,”男人闻言有些无奈,“这种歪曲事实的严肃,我想是我这辈子都没办法从你这里学到的。”
“呵呵呵,”神发出低笑,“哪里需要学我,你自有你的奸猾。”
“这也算独到之处吗?”
“难道不算吗?”
男人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跟在神的后面沿着台阶来到存放棺材的山壁。
“你好像受伤了。”男人试探性地问。
“不算太重,好在最后一刻门关得及时,”神清点着棺材的数量,“是我低估了那位存在。”
“当然,你太自信了,倘若运气差点,白王就是你的下场。”
“不,我从不相信运气。白王会被杀死只是因为你挑的人选太过愚蠢,王的力量从来都不是得意忘形的蝼蚁所能窃取的。”神的语气很平淡,“而这次,他能对我造成威胁也只是因为天基武器,下次再动用这份力量前我会再三斟酌。”
神转过身对着男人说:“这次行动的失败和你也脱不了干系,他们会沿着天基武器和其他线索找到我们,到时候就只能是决战了。”
“决战吗?你我双方对抗整个世界?”男人摊开手,“貌似有些吃力,而且时间太短了。”
“的确,我们剩余的时间不多了!”神发出叹息。
原本只需要在特定的位置和时间杀死那个黑色黄金瞳的红发女孩,这场战争就还能再往后拖延数十年,直到下一位黑王之眼的觉醒。
但现在因为各种不定因素的介入,最佳时机已经错过,黑王尼德霍格的复生必然在所难免,这位历史所未曾记载的最古老的皇帝,也是至尊、至德、至力的存在,将再度重临人间。
恍惚间,神似乎想起了昔日的战火和那遮蔽天空的伟岸身躯,绝望和暴戾在黑色膜翼下滋生。
“那一日黑龙尼德霍格苏醒。”
“它会把世界之树“尤克特拉希尔”的树根咬断,双翼下挂着无数死者的骨骸飞上天空。”男人轻声低语,这是《爱达经》里的原话,描述的是诸神的黄昏。
“嘿,不过嘛,别太担心,”男人宽慰面前的神,“预言如果是真的,那世界树肯定会在你之前遭殃。”
男人本以为这样说能够替面前这个裹得跟木乃伊似的家伙减轻些负担,毕竟预言终究只是预言,预言里还有死人之国尼伯龙根的女王海拉会驾驶死人指甲组成的巨舰浮出海面,在末日之前打开世界上所有死人之国的门。
但耶梦加得和芬里厄早就死了,死神海拉永远也不会再现身,预言也不会成真。
然而神却转过头,绷带下的黄金瞳盛满了怒火,隐隐有熔岩在其中流动。
“许多事情,我从未和你在计划里透露过,因为这并不影响计划本身,而且你只是一个血统不纯的凡人,没有资格得知这些。”
神的话语森严无比。
“但我现在要明确的告诉你,收起你那点侥幸心理。”
“世界树的根早在万年前就被啃食殆尽了。”
所有庞大的石棺仿佛在无名的推力之下逐渐被移开棺盖,一具具骨骸缓慢地坐了起来,像是从睡梦中醒来。
恐怖的威压在数不清的洞穴中汇聚,悉悉索索的骨架碰撞声宛如群龙在觥筹交错。
历史上的多代龙王在此地齐聚,青铜与火、大地与山、天空与风、海洋与水。
每位龙王在醒来后,都会斩断自己的一段躯体当作灵魂茧化的骨殖,倘若自身死去,那剩下的骨殖在历经漫长岁月的孵化后又能继承先前的记忆和血脉成为新的龙王。
而其余躯体就会散落在外,有些化作地脉,有些沦为尘土,有些……则会像这样被神收集起来。
石棺中绝大部分都是剥落了骨殖的遗骸,本身蕴含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但仍然具备龙王的余威。
原本折叠起来的骨翼全部轰轰然撑开,长长的尾骨垂地,一瞬间数不清的龙骨十字出现在洞穴之内。
“白王计划失败了,现在黑王计划也失败了。”
神喃喃说:“陈先生,我的朋友,你养了个好女儿啊……”
男人沉默片刻说:“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家族和我对此一无所知。”
男人的意思是这些计划的失败自有原因,和家族的执行并没有多少干系,至于他的“女儿”,也只是这些计划中的因素之一。
神对此置若罔闻,并不在乎男人话语里的推卸意味,这个男人向来如此,圆滑而果断,让人佩服的同时又让人不屑一顾。
“只能开启最后的新王计划了。”神说。
男人点点头,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商议这项计划的细则。
今年的万圣节想必一定会热闹异常,不仅有世上最盛大的婚礼,还会诞生一位伟力至极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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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伯龙根。
背着黑匣的削瘦男人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里是位于太平洋中心万米深度处的死人之国,一个和目前所有介绍都不相同的尼伯龙根。
按道理说,尼伯龙根是君王的意志所构成,依据的造景则是现实世界,所以会出现隧道类型的尼伯龙根,也会出现废墟都市类型的尼伯龙根。
但眼前这座尼伯龙根显然超乎寻常。
天和地倒转过来了。
一望无际的天空在脚底,漫无边界的大地在头顶,
男人名为兰斯洛特,在经过数次的下潜失败后,或许是行为感动了上苍亦或是运气使然,他终于得以进入这片位于海底的死人之国。
他是来追踪海洋与水之王的行踪的,但此刻他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
天边似乎立着高耸无比的白色墙壁,通天彻地却又隐隐约约。
由于脚下天空颜色统一的缘故,兰斯洛特很容易能看到墙壁之下有一栋建筑,尽管建筑的形式十分简陋小巧。
他朝着那面白色墙壁和建筑已经走了大概有一天了,从进入这里开始,他带着的计时器就已经失效。
不过好在兰斯洛特一直在心里读秒,大致能估算出时间的流逝。
可他却有种错觉,他和那栋建筑的距离丝毫没有缩短,反而越走越远,因为最开始他还能看到建筑的影子,现在连影子都变得模糊了。
该死的,他可没时间在这里耗费。
然而放眼望去,四周什么也不存在,只有脚下的天和头顶的地,连活物的半分踪迹也没有。
死人之国,连个死侍都没有,或者说连个死人都没有。
兰斯洛特长长呼气,他望着远处的高墙陷入迷茫。
肩膀忽然就轻了许多,因为他把装着七宗罪的黑匣放到了脚下。
但随之而来的是这么长时间被他抑制住的悲伤和绝望。
他痛苦地嘶吼,青筋在脖颈暴起,吼声那么的响,却连一丝回音都没有。
失落如雪崩似的笼罩住了他。
那个神秘人也再没有打来过电话,只和他说有需要的时候就拔出一柄七宗罪武器。
呵呵,拔剑自裁吗?
兰斯洛特苦笑,可他还是按动了黑匣上的机关。
一瞬间,随着齿轮的转动、锁扣的弹回,黑匣化作刀鞘如扇形似的在男人面前打开。
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饕餮和色欲。七柄样式不一的刀剑露出各自的握柄,等待能够拔出它们的人。
兰斯洛特把手放在肋差色欲之上,真要自裁恐怕也只有这柄剑的大小和用途合适了。
但下一刻,电话铃声忽然在这片空间中响起。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仿佛只要兰斯洛特不去接,电话铃就会一直响下去。
可是这里是尼伯龙根,现实世界的电磁波压根就无法传进来,而且他携带的通讯装置也全都在海底损毁无法再使用。
怎么会有诡异的铃声呢?
兰斯洛特眼角瞥到手中握住的色欲剑柄,他鬼使神差地拔出了色欲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因为在他眼里,他握着的已经不是剑了,而是老式的座机电话。
色欲锋锐的寒气刺得男人皮肤生疼,哪怕还未贴近,却感觉灵魂都快要被切开。
兰斯洛特恍惚间清醒了过来,后背被冷汗浸湿,他试探性地说:“喂?”
“站起来,看到那面高墙了吗?”神秘的声音仿佛出现在兰斯洛特的脑海里。
对方似乎能看到他的视角。
兰斯洛特按照男人说的握着色欲,重新整理好黑匣背到了肩上,没时间去思考对方的身份和手段了,他只想迅速结束任务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该怎么做?”兰斯洛特问。
“后退,但不要转身。”
对方看样子十分了解他此时的境地,兰斯洛特立即照做了。
他站直身体,视线望着天边的高墙,将信将疑地后退半步。
下一刻他就愣住了,分明只是后退半步,他却觉得自己前进了数千米,那白色高墙在他的视野中变得更大了。
“你的运气相当不错,希望接下来,幸运女神也能眷顾你。”
神秘的声音在话音落下后就全然消失,没有留给兰斯洛特反应的空隙,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貌似当真是意念传音,这样的手段实在太过恐怖。
兰斯洛特将色欲别在腰间,按照对方说得那样开始加快后退的步伐。
白色高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他靠近,他也看清了那栋位于高墙下的建筑。
可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色欲再度被他抽出。
建筑之下,兰斯洛特看到了一个人影负手而立,面朝自己,似乎正在等待自己的到来。
然而高墙并没有因为他停下后退而停止,反而越来越近,山峦似的庞然巨物骤然加速,来到他的眼前又骤然停止,近得几乎贴上了兰斯洛特的胸膛。
男人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种种诡异让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原先他觉得这世上的确有很多事情是他无法做到也无法目睹到的,但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直到现在,他彻底失去了这个念头。
面前的墙壁光洁而朦胧,像是白色凝实的雾,并没有砖石垒成的缝隙,而是浑然一体,看上去坚不可摧。
兰斯洛特抬起头,视线沿着白色高墙从脚下的天空一路延伸至头顶万米高度的大地。
简直是神迹!
“好久没见过活着的人类了。”沙哑且沧桑的声音从兰斯洛特的身后传来。
兰斯洛特攥着色欲僵硬地转过身。
老人就站在他的不远处,面貌苍老,笑容和蔼,就像是公园散步偶然至此的大爷。
但这里可不会有什么退休大爷,这里是死人的国度,是龙的地盘。
“敢问现在是多少纪年了?”老人问。
兰斯洛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沉声回答:“公元后2014年。”
“唔,原来已经过去百年了……”
兰斯洛特皱起眉头,他握剑的手抖动不止,但不是他的手造成的,而是色欲在颤抖。
老人像是看出了男人的戒备,笑着说:“不必紧张,既然我放你进来了,就不会轻易加害你,或许待会儿我还会送你安全地回去。”
“老先生在这里是做什么的?”兰斯洛特扫了眼四面八方,天空大地和白色高墙,他似乎来到了世界的边缘,而在这里,有个老人和他的房子。
“如你所见,守墓之人而已。”
守墓……这个词超出了兰斯洛特的猜想范围,为何守墓?又为谁而守墓?
龙也需要守墓吗?
那这墓,在哪里?
兰斯洛特的内心不断发出疑问,一个念头结合他现在的处地从脑海深处冒出,他忽然打了个寒颤。
难道整座尼伯龙根就是坟墓吗?那会是哪位君王?天空与风还是海洋与水?
还是………………
色欲脱手落在脚下的天空中,男人大惊失色地后退,背后装有七宗罪的黑匣撞上了高墙,整座高墙发出世界洪钟般的震响,宛如神的低叹。
老人环顾天地上下,笑容感慨而怀念,却让兰斯洛特恐惧万分。
“我听见有大声音从宝座出来说,看哪!神的帐幕在人间。”
老人挥手,像是要从白色高墙的一边抚摸向另一边。
“他要与人同住,他们要作他的子民,神要亲自与他们同在,作他们的神。神要擦去他们一切的眼泪。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老人又像是要抹去高墙上的名与字,一切都该翻篇了:“这里是生与死的边界。”
“叹息之墙……”兰斯洛特喃喃地说,他简直难以置信,心中一股恶寒升腾而起,老人说生死边界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在希腊神话里就有这么一面隔开冥界和极乐净土的墙壁。
之所以叫叹息之墙,是因为在冥界的灵魂眼看极乐净土就要在前面却被阻隔着,只能为之叹息。
老人的视线向上望去,兰斯洛特麻木地抬头,视野里只有无边无际的大地。
“这!就是王的坟墓,而这面墙!就是王的墓碑,”名为摩因的老人转过身对着兰斯洛特低呼,“欢迎来到纳斯特隆徳!”
兰斯洛特震骇之余,眼角余光却瞥见了叹息之墙上的破洞,破洞周围像是被融化似的光滑平整。
“哦,那是一个叫贝希摩斯的小家伙融出来的缺口,他就是你要找的海洋与水之王。”
老人还有句话没有说,贝希摩斯不是一个人离开这里的,他还带走了不完全的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