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S市景苑华栋大厦】二度窒息（一）
算不得太平的一夜过去，就又是要向辅导员请假的一天。
秦子焕昨日和左镇潮说好傍晚时分过来带她，顺便会准备一些探灵用的装备。他特地嘱咐她，一定要戴上口罩或是帽子什么的，避免长相泄露——毕竟他也不能排除自己有部分过激粉丝、会因此找上她麻烦的可能性。
吃着陈阿姨准备的早餐，检查V信消息，发现这回晨起问好的人又多了几个。
除了那几位例行打招呼的主播外，沈佑心和崔璘都给她发了消息。
[沈佑心：早上好。昨天的伤口恢复得还好吗？我和崔璘都很担心你]
这一条是在早晨六点十几分发出的，彼时左镇潮还在梦周公。
[崔璘：小左，脸上的伤怎么样了？要是有红肿瘙痒的话一定要和我说]
这一条就正常多了，八点半才发过来，那时候左镇潮正在洗漱。
由于身体素质过差，新陈代谢速度也很感人，左镇潮伤口恢复得向来缓慢。不过鉴于技能“真气”有随时间恢复hp的作用，昨天回到家不久后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她一一回复完，收拾着出了门。上午的时间照例花费在驾校内，下午一点半，她准时出现在了S市公安局门口。
负责给她做笔录的并不是谢灼今，而是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警，姓许，面容还很稚嫩，乍一看倒像是个和她无差的大学生。左镇潮听她说了几句话，总觉得这个声音像在哪里听过。
……对了。谢警官似乎就是拜托这位警察给她买了一堆零食。
竟然还有魔芋爽。
许警官并没有在询问过程中为难她，简单问了两三个问题就放她走了，毕竟以她的身体状况想要行凶非常困难。左镇潮反而还获得了不少和西校区那个女鬼相关的情报。
死者叫田漾，是S市师范大学的校友，在11月初时师大举办校友会时进校参加过，在那之后就彻底失去行踪。
她父母都还在世，先前和丈夫徐俊辉一直住在外省，去年和丈夫离婚后就搬回S市独自居住。由于暂时还没找到工作，和父母关系不好，也没什么朋友，她失踪一个月根本没人发现，直到现在。
从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田漾极有可能参加完校友会后便被凶手于校内杀死抛尸，嫌疑人范围很广。
考虑到她尸体有被割掉舌头的迹象，会让人联想起2009年那起师大西校区连环杀人案，因此公安第一时间调查了田漾和当时连环凶杀案的凶手汤新筠之间的关系。
结果相当出人意料。
汤新筠当时杀了7名女学生，皆是对她施行过孤立造谣和校园霸凌的人，甚至还杀了两个对她的求救不作为的老师。
田漾算是当年的一条漏网之鱼，她也干过一些污蔑和嘲讽的事，但是严重程度不及另外几个被害人，或许因此被放过了。
汤新筠事件爆发后，师大西校区内部人心惶惶，田漾大概是感受到了死亡威胁，没等到谢灼今成功抓捕汤新筠，就直接申请休学，搬到了外省。后来事件平息，她也一直没有恢复在读状态，始终待在外省不回来。
田漾的男友徐俊辉大学毕业后，便去了田漾所在的城市，两人结婚多年，去年才因一些事离婚。值得一提的是，徐俊辉作为师大校友，也和田漾一样，于11月初参加了校友会。
汤新筠还在服刑，自然不可能翻出来作案，因此只能是模仿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田漾的前夫毫无疑问是最有嫌疑的。尽管如此，也只是停留在嫌疑人层面，毕竟西校区那边断水断电许久，没有监控，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铁证。
是以左镇潮和秦子焕都只是做了个笔录便结束了——毕竟于情于理，这两人都做不成凶手。
“对了，还有件事。”左镇潮临出门前，许警官说，“徐俊辉我们已经在重点观察，但不能排除模仿犯是其他人的可能性。你最近出行都要注意安全，有任何危险及时报警。”
左镇潮点头，便离开了公安局。
*
傍晚时分，跨江大桥上。
左镇潮和秦子焕约定的碰面地点就在这里，下桥后再开一段路右转，不出二十分钟就能进入景苑华栋的范围。
秦子焕今日还是那副登山客一般的户外活动打扮，套着冲锋衣外套，下身是工装裤和长筒靴，倚在那辆低调的SUV边上，衬得人身高腿长的。
甫一见到左镇潮从出租车上下来，他便笑吟吟地冲她招招手。
一张嘴就是：“左总，您什么身家，怎么还要打车啊？”
左镇潮满脸写着“我不会开车”：“……你真会给我找不痛快啊。”
秦子焕笑得更开心了，朝她勾了勾手指，看向敞开的后备箱。那里放着两个登山包，肩带加厚加宽，内里鼓鼓囊囊的，一看就塞满了装备。除了背包外，就是一些他用来直播和拍摄的设备。
“我习惯轻装上阵，包里没什么东西，不过基础设施还是要顾上的。”秦子焕随便提起其中一只递给她，“强光手电、保温水杯、巧克力……怎么样，够全面吧？”
左镇潮拉开拉链，在秦子焕介绍的这些东西之外，她又摸出一个十字架和一把桃木剑，以及一叠似曾相识的符箓。
“……中西结合？”左镇潮说，“这符箓不就是你之前探病时候送我的吗？那大师是搞批发的？”
“哎。”秦子焕高深莫测地摇摇头，“你不懂，量多不代表品质差。我上回去你们西校区要是带上这叠符箓，怎么可能被女鬼追得满楼道跑？”
「他完全是被骗了吧！！」左镇潮在内心说，「算了，拿着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好歹她现在也是有灵属天赋的人了，虽然hp上限只允许她用两次。想来不至于像在西校区那时一样被动。
两人清点好装备，便乘上车，在黄昏时分背对着太阳的方向，朝着大桥另一端驶去。
江岸这一边，在景苑华栋废弃之前算是个顶级的商业圈。然而位于中心的标志性建筑物破败后，周围也逐渐清冷起来要不是现在正是下班晚高峰，估计路上都看不见几辆车。
江边的气候算不上好，透着股阴冷，街道上飘着水汽凝聚的白雾。车灯直直地照向路前方，可见度倒是还算过得去，远远隔着几十米就能看见前面十字路口处的红灯，但总给人一种开进了“寂静岭”的错觉。
“前方红绿灯处直行。”车载导航播报道。
他们正好吃了个红灯，零零散散几辆车在实线前停下。左镇潮见秦子焕专心开车，也没再和他搭话，而是看向窗外，浏览这一片对她而言有些陌生的城区。
十字路口的周边都是各式的高楼，只是有一部分已经废弃了，还在营业的也略显冷清。
左镇潮顺着车窗望出去，隔壁那辆红色的本田车里正在播放《猫和老鼠》，驾驶座车椅背露出车主的大半个肩膀，能看见此人还在快乐地随着节奏摆动。
车辆右侧的商业街大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一段高档钢琴广告，演奏者修长的手叮叮当当敲在琴键上，指尖舞动翻飞，琴声悦耳如涓涓泉水，一听就是上流社会的高雅艺术。
左镇潮暂时还欣赏不了，鉴定为不如《猫和老鼠》。她看了两眼就把头转了回来。
车里的导航一板一眼地播报：“前方三百米处右转，有限速拍照。”
“这么个鬼地方还限速？”秦子焕嘟囔，“比高速都空旷。”
「很好，」左镇潮听着他的话，心想，「很有活人气。」
日渐西沉，车前方的天空慢慢暗了下来。绿灯亮起，车辆再次启动。
窗外的风景迅速后移，左镇潮在这灯红酒绿的街景中，依稀察觉到周围的喧嚣在慢慢减弱，路况也变得越发冷清。
白雾渐浓，夜色渐深。视野在变差，可见度也在降低，秦子焕将远光灯换成近光灯，从原本的六十码降到四十码。
“前方十字路口左转。”导航播报道。
秦子焕“咦”了一声：“十字路口？哪儿有十字路口？”
他这话让看向窗外的左镇潮将头转了回来。秦子焕就保持着原速开了近5分钟，也没看到导航说的什么十字路口。
道路上依稀只能见到几辆车，也没看见有碰到十字路口而转弯的。秦子焕逐渐皱起了眉。
就在左镇潮想安慰他，或许是高德又抽风了的时候，导航突然“叮”了一声。
“检测到偏移路线。正在重新规划……请在前方五十米处掉头。”
秦子焕气笑了：“上哪儿掉头去？这是单行道！”
左镇潮直接打开手机的导航App，试图换一个更加靠谱的定位系统。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bUG，界面就停在导航首页，那个圈一直在转动，却死活动不了。
“请在前方二十米处掉头。”
导航又出声了。不知是不是由于天色渐暗，温度也低了下来，秦子焕无端感到一股寒意。
“请在前方十米处掉头。”
他踩上刹车，速度逐渐减缓、停了下来。秦子焕坐在位置上，伸长了脖子去看前面有没有路口可供掉头，然而视野范围内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雾。
就在他想要往前挪动几米，仔细观察一下的时候，又是“叮”的一声。
“请掉头。”
左镇潮听见秦子焕在自己边上深呼吸，似乎是被这个导航气得够呛，呼吸完，他懒得再管导航说什么，直接往前开。
“叮——请掉头。”
车灯破开白雾，不知开了多久，终于依稀可见一个十字路口，远远就亮着红灯。
“叮——请掉头。”
听着导航喊了一路的掉头，秦子焕险些没翻白眼，无奈道：“知道了知道了，快到路口了。”
他控制着方向盘在实线前停下，只要绿灯一亮，就能掉头回刚刚的路上。
左镇潮见秦子焕似乎找到解决办法了，便没再捣鼓那个始终刷不出来的导航App，再度看向窗外——白雾虽浓，但依稀也能看见点东西。
转头的瞬间，她瞳孔骤缩。
车的侧边，停了一辆和他们一样在等红灯的车。
一辆红色的本田。能看见车载屏幕上正在播放《猫和老鼠》，透过玻璃还能瞧见路边的商业街大屏幕上在播放钢琴广告。
左镇潮微微咽了口唾沫。
她的视线有些发抖，控制着自己的目光向前挪动，一寸、一寸，挪到那辆车的驾驶位上。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越过椅背，看见本田车车主的大半个肩膀。
“……秦子焕。”左镇潮低声说。
“嗯？”
“稍微往前开一点。”
“你确定？”秦子焕疑惑道，“前面是实线，万一算我闯红灯——”
“我确定。”左镇潮打断他的话，严肃道，“往前开！”
秦子焕被她突然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照做，车辆又缓慢地向前挪了几米。
这一次，左镇潮看清了隔壁车驾驶座上的人影。
那是一个面色惨白，双目紧闭的中年男人。
他以一种诡异而扭曲的姿态靠在椅背上，脖子不自然地歪着，已然死去多时。
左镇潮感受着身下的车辆向前挪动，眼睁睁看着那具尸体和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完全持平。
咔嚓一声，中年男人的脖颈断了，头颅直接掉落，滚进了车座底下。
“叮——”
红灯变成了绿灯。
“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头掉了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头掉了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头掉了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
“请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