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命途轮转之刻（二）
左镇潮怀疑自己的病症是不是已经恶化到了影响脑部的地步，竟然都开始出现这种幻觉了。
「……不是幻觉。」那道冷漠的声音似乎带了些无奈，「这是真的。请查看您右侧的外衣口袋。」
左镇潮顿了顿，在确认自己周身没有任何人存在后，手指慢慢探入了自己的口袋中，摸到了一个本不存在的坚硬物体。
光滑、纤薄……一张卡片？
她将那张东西拿出来，借着地铁上明亮的光线，她看见了一张通体全黑的卡片。
低调、暗沉，却难掩其精致的做工。
她的脑子卡了一瞬间，求生欲让她立刻将那张卡片藏了回去——在被其他人看见之前。
这难道是那什么……传说中的黑卡？！
她以为这种东西只是小说里才存在的啊？！
「不错。」脑海中的声音并没有嘲笑她此刻纷杂的想法，「但你又怎么知道自己不是小说中的一员？」
左镇潮：“……”
呔！竖子安敢坏我道心！
她清楚地认知到，这个声音似乎的确存在于她的意识之中，能够听见她的所思所想。于是她维持着面部表情不变，试图在脑海中与其交流。
「……我已经看到那张卡了，你想说什么？」
「宿主已经绑定本系统，可以通过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以延续寿命。」
「『任务』？具体呢？」
兰达姆的声音顿了顿：「……例如，花钱。」
左镇潮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要求。对方哪怕说要割她的腰子，感觉都比这个靠谱不少。
「宿主手中拿着的黑卡，拥有无限制额度。完成系统提供的消费任务，可以由此获得寿命。」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悬浮光屏。
【任务001：请在规定时间内消费一万元】
【任务难度：LV.1】
【任务奖励：寿命：1天】
【时间限制：1小时】
「已经将黑卡绑定至宿主的网络消费账户，可以随时使用。」
左镇潮就这么愣愣地听这玩意儿唠了半天，周围人对她面前这块东西视若无睹，似乎全然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
打开手机支付软件瞧了一眼，还真的给她看见一张突然出现的不知名黑卡。签发银行也好、余额也好，一概不知，全由“？？？”代替，可疑到随时会被公安机关找上门的程度。
……这是什么新型洗钱手法吗？
左镇潮自认也算个大学生，应对这种电信诈骗颇有心得。即便此事有诸多蹊跷，她脑中的声音和突然多出的黑卡也似乎完全无法解释，但她还是当即便关了手机，装作无事发生。
她的动作让兰达姆噎了一下：「……宿主不想活下去吗？」
「想，但你这看上去也不合法啊。」
「你都要死了，何须在意合不合法？」兰达姆用那清冷而无起伏的声音缓缓地说，仿佛在循循引诱着什么，「反正……你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地铁到站，左镇潮保持着面部的平静，跟随人群一齐走下列车。
「我觉得你说反了。」她一边回应，一边掏出手机刷码出站，「反正我也没什么可失去的，干什么非得冒着晚节不保的风险完成你的任务不可？」
“滴”一声，左镇潮收回手机，正等待着脑海中声音的回复，却突然瞥到了手机屏幕。
并非是她熟悉的地铁出行刷码界面。
而是……刚刚那张相当可疑的黑卡。
此刻，它像是被打开了什么禁制一般，原本以“？？？”代替的信息部分，全都出现了详实的文字。发行日期、卡片类型，除了“签发银行”这一栏仍旧是空白之外，就连“余额”部分都出现了一串数字——一堆数不清的“9”。
左镇潮瞪大了眼睛。
就在她以为这老旧的手机是不是又出了什么bug，打算退出重进的时候，脑海中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这一回带上了几分戏谑：「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不主动消费，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现代社会的电磁系统这么发达，篡改她的消费账户简直轻而易举。
现在，不管她花不花这个钱，也绝对和这张黑卡撇不清关系了。
呦，还敢威胁她！左镇潮被逗乐了，她现在死猪不怕开水烫，还怕这种东西的威胁吗？
她左镇潮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对这种自以为是的系统说“不”！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手机振动了一下，一条消息又弹了出来——这次是一个日程提醒，只写着“给院长爷爷汇钱”这几个字。
……该死，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她差点就给忘了。
左镇潮立刻将这系统不系统的事撇到一边，打开汇款页面，给一个无比熟悉的账号打款。可一看自己银行卡余额只有三位数，她又觉得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院长爷爷”，就是抚养她长大的福利院院长，关靖山老先生。他退休前是个语文教师，几十年如一日一直致力于慈善事业，在退休后自己开设福利院，抚养了不少像左镇潮这样的孤儿。
福利院不仅抚养她长大，还供她上高中和大学。然而公益拨款入不敷出，关院长将自己的退休金都贴进去不少，也只是堪堪能够运作，她自知养恩难偿，本想着大学毕业工作后再去偿还抚育她的那笔钱，但眼看着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她生怕自己活不到毕业那天，干脆就把每个月剩下的钱都匿名汇过去，能还多少是多少。
今天已经月底，是时候该汇钱了啊。
但是——
“……汇款失败？”
按照流程输入密码后，屏幕上只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红叉。
左镇潮从未见识过这种情况，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你搞的鬼？」
「没错。」兰达姆冷漠回应，「鉴于宿主的消极行为，在完成任务前，除黑卡外所有消费账户都将处于冻结状态。」
左镇潮勃然大怒：「玩不起是吧？！」
她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这狗系统算是揪着她的命脉了，哪怕深觉不妙，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
而此时，那个催命的任务面板又开始一闪一闪——
她认命地打开某购物软件，进入购物车，点击全选，又随便东拼西凑了点什么东西，确认付款一气呵成。
谈笑间，一万元灰飞烟灭。
这张黑卡果真能用，真是专业的洗钱组织，恐怖如斯！
兰达姆：「……您为什么对洗钱的执念这么深。都说了不是了。」
左镇潮刚要在脑海中回应它，眼前那块任务面板突然一个闪烁，化为星星光点轮番飞入了她的体内。
像是有什么东西回到了身体中一般，原本虚弱疲惫的四肢突然涌入一股力量，像是上岸的鱼重回水中一般，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可这股轻松相当有限，只持续了短短数秒，左镇潮又再次回归了原本那种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濒死状态。
「任务奖励已领取。经过初步测算，您将在8天4时32分钟18秒后神经性死亡。」说到这里，兰达姆毫无起伏地冷笑一声，「现在，您还觉得我是洗钱的？」
「……」左镇潮给出一个大拇指，「牛逼。」
在她终于接受兰达姆存在的事实后，刚刚的任务面板又死灰复燃地亮了起来。
【任务002：请在规定时间内消费十万元，返现比例：10：1】
【任务难度：LV.1】
【任务奖励：寿命：10天】
【时间限制：24小时】
兰达姆跟她解释返现的意思，简而言之就是她花十万，银行账户能到账一万元。这一万元并非黑卡里的钱，而是她名正言顺拿到的“工资”。
左镇潮心说，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兰达姆语带嘲讽：「怎么会有废物连花钱都花不明白。」
「你再骂？！」
「不用担心，宿主。刚刚的任务一是新手试验用的工具，任务二才是您的正式任务。正常来说，一天只会有一个任务。」
「不用每天花二十万还真是谢谢你了……」
刚刚的购物车操作已经消耗掉了左镇潮最后一丝开销欲望。在确认这的确不是诈骗之后，她对这十万的运用方向已经相当明确。
分成两部分，五万汇给关院长，至于另外五万……
思索间，左镇潮停下了向地铁外走去的步伐，转过身，又走回了刚刚的站台。
她得去一趟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