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咣当咣当行驶了三天,在看见外面的冰天雪地,以及隔着玻璃就能感受到雪味的气息就知道,他们准备到家了。
他们是最后一站在下车,在火车上的人零零散散的没几个。
霍南岳看着外边的天若有所思,似乎在反复回味着记忆里红旗屯冬天的滋味,最后将思绪从记忆中抽离,回身将媳妇的衣服裹紧,再围上红围巾,塞进脖子里,捂得实实在在的放心。
就这还觉得不够,霍南岳伸手往下一掏,拖出他们夫妻俩的箱子,按记忆里摸索出帽子,一边碎碎念一边给媳妇戴上:“穿紧实的,热气跑不出就不冷了。”
“够了,001给我开恒温了,不穿那么厚也没事。”
秀秀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只系着红围巾的企鹅,伸手走路都笨重费劲,现在她都可以左右摇摆挪动身子,随机询问路人:你好,你充q币吗?
“北省风雪大,穿多点好,待会我拎东西,你跟紧老妹儿知道吗?”霍南岳的手很热,贴在她露出来略微冰凉的小脸上。
“到站了。”
他们下火车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下来了,天幕铺盖开一片暗紫色,这儿的天比京城这个点的天黑的快,远处的山壁融入着景色中,显得格外冷峻克制,凛冽坚硬。
北省的风都有属于自己独特的故事感,那矗立向天的大烟囱,像是欧洲中世纪的壁炉,又像家中的温暖的炉火。
霍庚春紧紧牵着秀秀,走在像刀子一样刮来的冷风中。
火车站外,军用汽车已经在那等着。
“霍团长,可算等到你了,车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家了。”
交车的小同志把车一交,人就快速离开了,这个天,就是坐在车里也是一种煎熬。
“趁着没下雪,咱们先去拿你的被子吧。”
霍南岳把箱子往后面的车斗里放,打开车门让她们上车。
上车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霍南岳启动车辆,朝着王韵兰租的房子去,她麻利的把被子和厚衣服都装上,再加上锅碗瓢盆和那些调料,全密封好装进行李袋里,一股脑带走了。
等春节后,这房子正好租到期,这些东西可以提前带走了,也省的来来回回去搬。
霍南岳开车稳,红旗屯离县城说远也不算远,实在是路不好走,就是再稳的车技也摇摇晃晃地开了个两个多小时。
到达红旗屯的时候,已经是十点钟了。
深夜的红旗屯一片寂静,一阵寒风吹过,仿佛在她们的耳边压抑着低吼,大家猫冬的时候很早就吹灯休息了,听到陌生的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才纷纷爬起来在窗户上偷摸看。
“哎,长旭,那是不是南岳他们回来了?”
村长妻子拍了拍身旁熟睡的丈夫,村长闻言才挣扎着脱离温暖的被窝,和她一起看向窗外摇摇晃晃的汽车。
“应该是了,你们继续睡,我去看看。”
他打着哈欠,穿上在被窝里暖烘烘的衣服,点上马灯裹紧外套,踩着雪朝着霍南岳家去。
注意到小汽车进村的不止村长等人,能看见的都猫在窗口看,看不到的转个身继续睡没当回事儿。
到达老房子,借着车灯的光,可以看得出,房子被修整过。
他们刚拎着东西下车,村长就裹着厚衣服举着马灯慢悠悠地走过来,今儿刚铲了雪,走快了也容易打出溜。
“韵兰,是你们吗?”
村长先问了一句,得到王韵兰的回复才走上前来。
“哎,是我。”
王韵兰应了一声。
“回来路上辛苦吧,嚯,霍家小子长那么壮啦?真出息,开着小汽车回来,那什么,房子你大壮和二壮哥都修好了,厨房有足够的柴火松针,门窗还有炕都重新修整了,你们留在家里的棉被都拍过晒过,还能用。”
村长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地上手摸了一下汽车的车前盖,车熄火后很快就因为气温低而慢慢降温,等村长摸上去的时候,温度已经差不多没了,只是如此也让他心头火热。
“真是太谢谢您了,不然我们今儿指定得喝西北风,来,咱们先进屋。”
进屋后,霍庚春先去了厨房,往锅里舀水然后开始生火,要把里面的炕烧热乎,不然待会嫂子和小侄子得冷坏了。
“手艺还和以前一样,是咱们红旗屯的这个。”王韵兰拍了拍结实的炕床,朝着村长竖了个大拇指。
“那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了。”村长骄傲的仰头,对自家的手艺充满自信。
“长旭叔,这是我媳妇秀秀。”
霍南岳介绍了一口,秀秀朝着村长点头笑了笑。
村长刚才就注意他们家多了一个人,不过这不用说都知道,肯定是霍南岳的小媳妇了,不得不说,这霍南岳真是出息,开着军用的汽车回来,还带了个漂亮的媳妇,霍长海祖坟青烟了?
“现在混到几级啦?”
村长朦胧的困意消失,坐在炕上打听起了霍南岳的事。
“哎,就这样,还是团长。”
村长眼睛微微睁大,这上一回听说是营长来着,几年不打听就成团长了,这霍长海家真祖坟冒青烟了?他咋没见着啊?
“在咱们村出去的青年里,你是这个。”
村长竖了竖拇指,感慨着他的出息,一边叹息自家没用,只能让他的儿子和他一样,做个庄稼汉,吃一辈子苦。
“村长,这是我电话里答应给的两块钱。”
王韵兰从兜里取出两块钱,塞进村长冰凉的手中。
猫冬的时候让人开工,修房子的同时还给收拾的干干净净,准备了柴火,两块钱霍南岳都觉得少了。
“行,那你们先休息,我回去了。”
村长收了钱就打算离开,王韵兰又道:“那么久没回来,明儿过来吃个暖居饭吧,麻烦您到时候把翠花、翠蓉还有高粱几人叫来。”
“行,走了昂。”
村长一走,霍庚春的火也生起来了,王韵兰顺手往水里丢两个擦干净的鸡蛋,待会四个人擦洗了身子分了吃再睡下。
霍南岳则把炕琴上放着的被子和王韵兰捆起来的被子,都拿来铺好后,顺手用厚实的被子把乖乖坐着的小媳妇身上一裹就去忙活别的事。
秀秀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然后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窗户结了一层白霜,外边黑漆漆的,也就是有金手指,她才看得清楚。
“哎哟,他咋这样呢!”
王韵兰突然叫了一声,将几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她刚才打开地窖一瞧,里边放着一筐白菜和一看就是自己自留地种的土豆白萝卜等蔬菜。
“就给两块钱,这哪够啊?给我们那么老些,他们自己家粮食够不够?”
秀秀下床,跟着往地窖里看,下边的地窖墙上的架子码放着整整齐齐的蔬菜。
“明天再给补上呗,咱们屯就长旭叔一家能处,也不知道大壮哥和二壮哥想不想出去。”
霍南岳随口说了一句。
“谁不想出去做工人啊?可是也得有个准地去啊,你说是吧。”
王韵兰也想着帮帮村长一家,那会自己吃亏,是村长持着公正的态度,劝说那些三观跟着姓氏跑的人,也只有他们一家,看她孤儿寡母的不容易,时时帮衬着。
“药妆厂要招够三千多人呢,如果能处,也可以让他们去做工人。”秀秀插了一嘴。
是恩就得还这是秀秀的做人新准则。
既然他们都认为村长一家人能处,那拉一把也不过分,人情就是这样往来的,当初王韵兰没有开始养畜牲,霍南岳没有参军都搭把手帮衬。
难不成是提前投资吗?那时候大家都不好过,也许是真的心善呢。
“你明天自己观察观察,要是能,妈就求你,给俩名额,让他们跟我们走,就当还了当初的恩情。”
王韵兰思考一番后道,秀秀是厂里的领导,最好是她亲自看过再做决定。
“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明天我会好好看看,要是能行,两个名额,我还是能给的出手的。”
行业潜规则时时存在,内幕里,厂长能拿到十个到十五个的工人名额,副厂长是十个,其他干事多多少少也能有一个,能换钱,也能拉拔自己的家人。
谁上岸不是第一时间就捞自己人,反正她要是做大了,有能力的自己人,她是捞一个算一个,培养培养,那就是自己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