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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梦再确认一遍:“全死了?”捕快道:“全死了,老弱妇孺,全死了!死状凄惨!”

幽兰血色一退,只觉陡然发冷。此时天刚刚明亮,寒意并未全部退散。听闻噩耗刹那,顿觉寒气涌来,冻起鸡皮疙瘩。

她本不是善茬,跟随张梦久了,才渐渐有所转变。

幽兰道:“是哪方恶徒,下手如此残忍。上妙村有十五户人家,五十多口人,安居乐业。怎……怎……”

这时,关不余也冲入小院。见张梦、幽兰面色凝重,显然已经收到消息。也不重复汇报,问道:“县令,你说会不会是山上匪徒。那伙人嚣张得很,时常下山劫掠百姓,扫刮百姓粮食。”

幽兰道:“蛇王帮与山匪合作密切。老爷捣了蛇王帮,山匪存心报复,不无可能。”

张梦道:“未必。山匪穷凶极恶,并非意气之徒,未必肯为蛇王帮报复。且山匪不耕种,资源全靠劫掠。一般不会将一条村落赶尽杀绝。自毁粮仓。”

幽兰、关不余、捕快均觉有道理。幽兰心思敏捷,已有推测。但不急于出言。

张梦眉头一皱,问捕快具体经过。那捕快一五一十道:“县令,我今日值差,要到上妙村巡视。不料走到半途,便嗅到一股血腥之气。我左右环顾,见路边草丛里,倒着一道身影。过去一瞧,血肉模糊,死状凄惨。哎呦,当真吓我一跳。”

捕快又道:“我当时便想逃跑。但转念一想:‘我吃县老爷俸禄,精习武艺,临阵脱逃,若是放任了凶匪离去,岂不辜负了老爷期盼?我非得探上一探不可!’于是下定决心,硬着头皮朝前走。但我并未一味冒险。沿路留了线索,倘若遭遇不测,后来人也能追查出来。”

张梦点头,说道:“不错,有勇有谋!”捕快大受鼓舞,续道:“不料走了三里。一棵树上,挂着三颗人头。肠子缠绕在树干上,是一家三口。我看到这一幕,气得几乎昏厥。恨不得将贼人碎尸万段。当时我已做好拼死准备。拿出了长矛,沿着血迹朝前追查。”

捕快握紧拳头,说道:“最后在山沟处,发现上妙村遗迹。当真好生凄惨,满地血污,残肢断臂,苍蝇漫天。有人一刀毙命,有人却受尽屈辱。我当时被愤怒冲昏头脑,朝天大喊:‘那方宵小,胆敢残害我山海县百姓,速速出来受死!’”

捕快顿了一顿,续道:“喊了三声,忽听一声嗤笑。一道奸细声音响起‘嘿嘿嘿,又来个送货上门的!’紧接着三道人影从房屋中走出。二话不说朝我杀来。”

捕快懊恼道:“我武术平平,但胜在力气大,且怀中有一枚的‘如风丹’,嘿嘿,这可是好东西。自知不敌后,并未死磕。而是转身逃跑。他们速度也奇快,但对山中环境不如我熟悉。我勉强将他们甩开,玩命奔回了衙门。这才朝您汇报!”

张梦道:“你表现得很好,你叫什么名字?”捕快道:“毕一正!”张梦道:“幸好你足够机灵。否则如此惨案,不知何时能发现!”

毕一正道:“自然,自然。”

张梦琢磨片刻,说道:“如此惨案,我自不能视而不见。关不余,你率领二十名捕快,随我去上妙村一探究竟!”

关不余领命,立时召集人手。幽兰悄身折返回张梦卧房。来到床榻处,将被褥掀开。

剑清咬牙切齿:“好姐姐,你坑得我好惨!”幽兰眼珠一转,笑眯眯掐了剑清一下。剑清痛呼一声。

幽兰道:“好妹妹,你还在姐姐手中呢,不怕我教训你么?”剑清一横眉,道:“要杀要剐,随你。”幽兰道:“好啦,不开玩笑了。姐姐向你赔罪。县里遇到大事啦。”

剑清正色道:“我方才也听到动静。但……还不是你,这副姿态,哪出得去。具体何事,你快和我说说。要是误了老爷大事。哼哼,我可要恼你了。”

幽兰道:“瞧你说的,难道我是不知分寸的人么?我这是来解救你,顺带告知经过。”幽兰素手灵巧,在蛇索上游走。

途中将捕快交代的经过,全然复述一遍。说完时,剑清手脚刚好恢复自由。她幽怨的瞥了幽兰一眼,穿戴好衣裙,束好腰圈,鞋袜靴子。

正待行出去汇合。

幽兰道:“剑清妹妹,你在暗处,且不急露面。暗中跟随为上!”剑清一愣,心想幽兰所言不错。点了点头,见机行事。

很快,衙门堂前集结有二十名捕快。张梦身骑灰马,一声令下,众捕快出了城门,朝下属村落上妙村赶去。

出城门,再行四五余里。地面变得泥泞,官道到这儿便断了。

山海县贫瘠,官道只是常年走动,生生踏出的曲径小路。与京城附近,实是两片天地。

张梦曾在京城踏春游玩。出城后,延绵数十里,全是青石板铺设的道路。入眼所见,任何一座山,山上都设有石阶石亭。

能见到公子小姐游玩山间,全无顾忌。抬头望去,偶尔可见仙人骑鹤飞。但游玩者眼中并无艳羡。

凡间富贵者不羡仙。

马蹄一脚踩踏,黄泥溅起。张梦伸手道:“幽兰,你上来吧。”幽兰欢喜,拉着张梦的手,翻身上了马背。

这遍野山路,走得心醉,一荡一荡无限风情。若非残忍凶案在前,倒似出来游玩的。

上妙村离山海县不远不近。但山路难走。走四五里泥泞路后,来到一条小河。张梦记得,前日夜里有场大雨。

雨后河水大涨,冲毁了桥梁。水溅流出很远,将路径泡得泥泞。而这最近虽不落雨,但是天气阴沉。使得泥路久久不干。

众人卷起裤腿,蹚水过河。张梦的灰马机灵得很,一记高跳,竟越过河面,率先到了对岸。

众捕快齐齐惊呼:“好马配好官,老爷这马神俊得很啊!”“这河面少说四丈宽,一跃而过。这马也忒厉害!”

众捕快各显神通,谁也不愿落下。精通轻功者踏水而过,游术厉害者则激游而过。

张梦道:“这条桥梁,日后得修缮好。不然百姓往来,是一个大问题。”

过河道后又行四五里。见到了第一具死尸。被丢弃在路边,看其身形,应是一身材高大的男子。血肉模糊,胸口烂成了肉糜。

幽兰色变,低声提醒道:“这是醉心掌。江湖中一种邪门武功。行凶者怕是江湖高手!”

张梦暗暗点头,心下甚是凝重。官家最头疼的,往往不是乘云驾雾的仙家,而是绿林中的江湖侠客。

为官者,不必惧仙。反是仙要让之三分。凡兵凝结,军阵成形。仙人纵使法力无边,也会被压制削弱。

有道是万军可踏仙门。

但对江湖侠客,却无那威慑力了。江湖侠客亦是凡人。喝得三两酒水,敢叫皇帝下马来!

世上并无绝对克制之物。但官者惧侠,侠者惧仙,仙者惧官。笼统可如此看做。

好比此时此刻。对张梦而言,行凶之人若是江湖高手,就远比邪修作乱棘手得多。

张梦自不惧怕。大手一挥,继续朝前进发。又见第二具尸首。均是死状凄惨的农民。

众捕快意识到此行凶险,捏紧手中武器,时刻留意四处。心神放在张梦身上。若有危险,搭救张梦为第一准则。

张梦不患,有意考验关不余,问道:“关老哥,接下来你看如何应对?”

关不余道:“上妙村地处深山,凶贼藏逃,实难寻到。如今已近中午,怕是晚了。以我之见,不如放慢速度,把沿路能搜查到的地方,全顺道搜查一遍。一来可确保安全,二来可防止错漏线索!”

张梦赞道:“好,依你所言。关老哥在缉凶拿人上,还是经验丰富的。”幽兰道:“关大哥,此处凶犯不止一人。且武功高强,远在我之上!最好三三成阵,互相戒备。若有发现,立时吹响哨笛!”

关不余道:“哈哈,幽妹子心思缜密,佩服,佩服。”

当即依幽兰意见,发号施令。二十名捕快,五名保护张梦安危。余下十五人,三三成一队,沿路搜查。

行进速度虽慢,但稳扎稳打,贼人难以乘机偷袭。

缓慢推进三里左右,再走不远,便是一道山口。那山口狭窄,本容许四五人通行,车马也能过去。但前些日子,山上发生坍塌,一颗巨石滚落,好死不死堵住了大半截通道。

一人通行,也已是十分勉强。

便在这时,忽听一声哨音响起。一名捕快喊道:“有贼徒埋伏!”

众人立时反应,围攻而去。不消片刻,便成了以十五对二的混战。

三名贼徒身材高大,一人手持砍刀,一人手持长剑,一人手持巨斧。轮舞起来,风声呼呼呼啸。

且功力甚是醇厚,掀起的刀光剑影,将花草树木劈得散乱满地。十五名捕快武艺稍差,全凭借蛮力与之抗衡,勉强没有落败。

幽兰凝重道:“若我没猜错,这三人该是西岭三雄!”张梦道:“实力比你与剑清如何?”

幽兰道:“虽然江湖中事,剑清更为清楚。但依我之看,这三人是江湖成名老手,实力要强上我与剑清两筹!”

张梦道:“难怪能杀了数十口人,却不漏风声。”微微诧异,剑清、幽兰的武功已经十分厉害,这三人却更强上两筹。

若非人多势众,且这些时日,捕快的阵法、配合、体力磨合得十分契合,只怕不够三人杀的。

幽兰说道:“老爷,武道一途不加寿元,鱼龙混杂,难登大雅之堂。但厉害之人,依旧不可小觑。你可曾听闻镇北侯之死?”

张梦道:“听过,相传他是暴病而亡。”幽兰道:“实则不然。他是被极厉害的江湖侠客刺杀,生生取了首级。此举惊为天人,纵观山上山下,也就江湖高手侠客能够做到!”

张梦心想:“山上的仙途,尚有明级划分,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山下的武夫,全凭借一口真气与精湛技艺。是强是弱,不交手一次极难知晓。”

见张梦不语,幽兰又道:“我与剑清实力不差。但习武年数太浅。若与老资辈武夫相比。终究是比不过的。武者内炼真气,也是水磨功夫,日久天长。”

正说间。那西岭三雄对视一眼,见对方人多势众,纠缠无益。齐齐全力一蹬,身子旱地拔葱,顷刻间跳出三丈之高。稳稳站在树枝上。

紧接着如猿猴般在树枝间跳动,一下子突出重围。其中一人斜睨张梦,眼中戾色一闪,心想自己堂堂江湖高手,这样退走,着实折了威风。先给那县老爷一点下马威尝尝。日后再慢慢讨债!

当即朝张梦跳来,将大刀收回腰间,双掌齐出,自上而下袭杀。他离张梦还有四五丈距离,但掌风已经吹过张梦面颊。

可见威力之大。

张梦身侧的捕快举起弓箭。连射四五发,那人见势不对。收掌左右狂拍,飞来的弓箭被拍得断折。

但也由此功势耗尽,再难杀向张梦。幽兰见此人如此逞凶,恼怒自生,取下系在大腿处的蛇鞭。用力一甩,贯注真气。

只听“啪啪啪”连响三声。蛇鞭力道之强,连西岭三雄都为之一颤。三人并未料到,这娇滴滴的姑娘,竟有如此实力,一时间应对不及。

情急之下,那人收气在胸,双足连连踏空,下落之势立止,且凭空又提高了丈许。

这技艺当真令人咋舌。幽兰、剑清自认难以做到。张梦寻思:“江湖侠客,不可小觑!好个西岭三雄,可叫我长见识了!”

那人将身子拧成麻花。险之又险与鞭子插身而过。这时,关不余飞身一刀劈来。

那人的同伴一剑刺向关不余心口,骂道:“你敢!”但关不余去势不减,一刀纵劈而下。

那人“啊”一声惨叫,从空中跌落,没了气息。关不余胸口中剑,却不见血光。而是听到“铿锵”一声。

是羽蛇护衣起效了。但饶是如此,剑尖透出的力道,仍是将关不余五脏六腑击伤。

关不余也跌落在地,吐出一口浊血,昏厥过去。西岭三雄死了一人。另外两人恼羞成怒,说什么也要报仇。

持剑男子知道关不余未死。恼羞成怒下,自上而下,朝关不余眉心刺去。

张梦心神凝聚。火球术、风刃术均需捏印念诀,当下已来不及,唯有“飞剑”可用。但飞剑去也凶凶,回也凶凶,难免误伤。

他必须看准时机,一击必杀。

持剑男子将要刺到,眼见关不余小命不保。剑清忽从草丛窜出,连出三剑。

持剑男子一惊,连忙招架。但他先前被愤怒蒙蔽心灵,出剑满是杀意。全没预想到此节。

挡下一剑,第二剑已经应接不暇。第三剑心口被穿,也就此死了。

本三人可齐身退走,哪知顷刻间便死两人。余下的最后一人怒吼一声,骂道:“万八羔子的狗县令,老子定取你狗头!祭拜我两位弟兄!”慌忙逃窜逃走。

一环接一环,险象环生,西岭三雄,两人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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