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七岁半的周寅之蹲在地上陪一岁半的陈不语玩,陈不语忽然摇摇晃晃站起来,抓着周寅之的衣服,踮起脚尖吧唧在他右脸蛋上亲了一口。
一下不过瘾,又在另一边脸也亲了一下。
那一瞬间,周寅之大脑短路。
幸好没人看见,他后知后觉擦了擦口水,故意嫌弃地说:“恶心死了,再敢亲我,我打你屁股。”
陈不语那时候还听不懂人话,只知道咯咯咯地对他笑。
周寅之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周寅之一直不知道,陈不语亲他的时候,云姝在厨房看见了。
她笑得合不拢嘴,从周寅之的反应她能确信,周寅之虽然表面说嫌弃她是个麻烦的跟屁虫,但他内心一点都不讨厌陈不语。
从出生就不肯跟父母用一个杯子喝水的人,居然会容忍陈不语亲他一脸口水。
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云姝那时候就想,等陈不语长大了,找机会撮合她和周寅之。
这些年,她看着周寅之长大,周寅之各方面都很优秀,跳级、考第一,但优秀得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只有和这个小孩在一起,他才会显露更多人类的感情。
云姝一直都知道,某种程度上,是小小的陈不语陪伴了周寅之,带给他更多温暖。
······
梧桐中学的校门开着,陈不语走过去问保安:“大哥,我是毕业的学生,好多年没回母校了,能进去看看吗?”
保安被喊得有点不好意思,他都快五十了,还被一个小姑娘喊哥,还是这么可爱乖巧的姑娘。
“进吧,只要学生放假,学校就能自由出入,咱镇上游客这么多,参观的人不少。”
“谢谢哥哥。”
经过社会的毒打,陈不语学会求人连招:先笑再嘴甜。
男的只要不是特别老,一律喊哥哥,女的同理。
陈不语小跑到周寅之面前,“周教授,进去看看?”
“好。”
他也有十几年没回初中了。
陈不语以为他之前来这旅游,根本没想过他会在这偏远小镇上过学,热心讲解每一栋楼。
学校变化不大,增加很多古色古香的景观建筑,比如凉亭、假山。
“这是教学楼,我记得最上面的是初三,中间是初二,下面是初一,后面那栋低一点的楼,就是学校的餐厅,那边是宿舍楼,红色的是女生宿舍楼,蓝色的是男生宿舍楼,我当年,就在二楼楼梯边那间宿舍······”
陈不语打开了话匣子,周寅之的思绪也会到了那几年。
他上初中的时候,陈不语上小学。
刚开始,外婆接送她上学,后来,她和他一起上下学,她总是一口一个寅哥哥地喊着。
陈不语还有一件印象深刻的事,五年级的时候,她被班里的一个小团体孤立了。
她们说她没爹没妈没人教,污蔑她偷钱。
放学的时候,她被堵在学校操场,让她还钱,她根本没偷钱,也没钱给她们。
是那个大哥哥救了她,那个时候,她们一起上学回家,他应该是在校外一直等不到她人,才进学校找她。
他把那群女生狠狠揍了一顿,说他是她哥,谁敢欺负她,他就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他很凶,那群女生怂了。
后来,再也没有人欺负她,因为她有一个打架很凶的哥哥。
陈不语努力地想啊想啊,可就是想不起来那个人的脸。
她的记忆本来没那么差,遇见养父之后,整天提心吊胆,以前的事选择性得变模糊,再加上她那时候太小,她彻底把他的脸忘记了,她没看过心理医生,但她觉得她大概率有心理疾病。
心理病而已,不痛不痒,她听说心理医生一小时收费很高,她不舍得。
陈不语讲着讲着,忽然沉默了,瞳孔也变得无神。
周寅之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没有选择打扰她,静静地站在她旁边。
远处开来一辆速度不慢的货车,司机似乎没看见他们,并没有变道。
陈不语还在出神,没有意识到危险。
周寅之拽着她的胳膊,使劲一拽。
陈不语没有任何防备,直接撞进周寅之的怀里。
那一刻,她听到了很强烈的心脏跳动声,她分不清,是她的,还是周寅之的。
周寅之眼中的冰霜逐渐融化,他的手轻轻扶在她的后背,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
二人就这么抱了半分钟,陈不语率先回过神,从他怀里出来。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可以这么好,把她心底的波涛汹涌掩饰得毫无痕迹。
像是从前感谢他一样,陈不语表情看不出一点异样,“幸亏周教授你在。”
周寅之显然没她那么淡定,随着滚动的喉结,他很轻地“嗯”了一声。
陈不语转移话题,“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周寅之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梧桐镇有四条主干道,陈不语和周寅之花了一个多小时,就逛完了。
最后,陈不语邀请周寅之去她家。
周寅之去超市把寄存行李带上,很随意地说出:“你家有多余的房间吗?”
“有,家里就我一个人。”
“我住不惯这里的宾馆,能在你家借宿几天吗?”
小镇上的宾馆比不得市里的五星级酒店,陈不语没多想就答应了,“好啊,但是我家很多年没住人了,家里很脏很乱,要先打扫一番才能住人,周教授,你看要不你先在宾馆将就一晚,明天再去我家。”
“不用。”
周寅之推着行李箱在前面走,走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他应该由陈不语带路,于是,他放慢脚步,走在陈不语后面。
谁家好人门前那么多杂草,陈不语解释道:“周教授,我家很久没住人了,有点埋汰。”
“花挺好看。”
陈不语没想到周寅之会和她想到一块去,“我也觉得好看,所以没除草。”
走进院子,一人高的草占满周寅之的视线。
陈不语进屋把凳子擦干净,搬出来时看到周寅之已经拿着镰刀在割草了。
她急忙制止:“周教授,你坐,我来弄就行。”
“我弄。”
陈不语抢不过周寅之,只能去干点扫地擦桌子之类的轻活。
忙活了一下午,周寅之把院子里所有的杂草都清理干净,小院落瞬间敞亮不少。
“周教授,你累坏了吧,喝点茶。”
周寅之其实很怀念小时候住在这的氛围,阳光很好,微风不燥,每天的生活简单又温馨。
初中毕业后,父亲说他的学籍在江城,要他回江城上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