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暗自叫苦,只想这场风波赶紧平息,千万别殃及到自己这些做下人的身上。
可又不敢贸然出声劝解,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
而远处值守的侍卫们,察觉到这边气氛不对,也都警觉地握紧了手中的长枪,随时准备听候差遣,只是碍于身份,不能擅自靠近,只能透过宫墙的间隙,紧张地关注着这边。
陆淮临瞬间怒目圆睁,那眼神仿若能喷出火来,死死地盯着江依木,额上青筋暴起,声音因愤怒而变得粗粝且高亢,厉声质问道:“你又给他吃什么了!到底有没有?”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狠狠挤出,带着不容置疑的逼问气势,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他的怒火,周遭温度骤降。
江依木吓得花容失色,身体本能地往后缩,双脚发软。她慌乱地拼命摇头否认,发丝凌乱地散在脸颊两侧,双手在身前无规则地挥舞着,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哭腔喊道:“没有,真的没有!你们喝的茶水都是一样的,我发誓,我绝没给他单独喝过别的东西。”
此刻的她,全然没了平日里的骄纵,眼神中满是惊恐与无助,生怕陆淮临一个不信,就将那滔天怒火全数倾泻在她身上。
江锦墨眉头紧锁,上前一步,神色间带着几分无奈与袒护,看向陆淮临缓缓开口道:“陆公子,阿木这孩子自幼被宠着长大,性子难免骄纵了些,可是她断不会做出伤人性命这般狠毒之事。当务之急,还是先查看星慕的状况为好。”
而在众人目光所不及之处,江归砚的锁骨部位悄然浮现出一道黑色纹印,仅仅只有一半,却仿若深深嵌入了他的骨血之中,令他痛苦难当,冷汗瞬间从额头冒出,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几乎是转瞬之间,两道身影疾掠至江归砚身旁,紧接着,数十个黑影鬼魅般闪现,将几人团团围住。
赶到江归砚身前的,正是穆清与穆霜,眼见江归砚这般痛苦模样,二人顿时心急如焚,穆清匆忙从怀中掏出一枚止痛丹药,迅速喂入江归砚口中,穆霜则是一脸焦急地质问陆淮临:“主上怎么了?”
陆淮临神色凝重,一把扣住江归砚的手腕,修长的手指搭在脉搏之上,细细探察。片刻之后,他眉头紧紧拧成一个“川”字,缓缓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忧虑之色。
江归砚此时已被那仿若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的剧痛折磨得死去活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脸色惨白如纸。终于,他眼前一黑,在陆淮临怀里晕了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引得周围一阵骚乱,陆淮临匆匆将江归砚抱至附近的宫殿里。
回宫途中,江依木被侍卫押着回府,一路上失魂落魄。她知道,经此一役,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地位怕是已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宫中那些曾经围绕在她身边、阿谀奉承的嘴脸,此刻怕是都要改换门庭,另攀高枝了。
待江归砚的情况稳定下来,已然到了亥时。宫殿内,烛火摇曳,唯有江锦墨守在江归砚身旁,他神色冷峻,大手一挥,将陆淮临和江思辰,还有一众侍从全都摒退至门外,独留下那为江归砚诊治的太医。
听闻太医禀明江归砚身上有伤,江锦墨的眉头瞬间拧紧,他缓步踱至榻边,缓缓落座,目光紧锁在江归砚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庞上,眼中满是疼惜与自责。
这些年,江锦墨一直以为,江归砚在外闯荡,虽历经波折,却总归能护得自身周全,过得顺遂如意。
如此想着,他心中对江归砚的愧疚便也淡了几分。可直至此刻,他翻动着江归砚的衣袍,亲眼瞧见江归砚身上那一道道狰狞的伤口,犹如利刃般直直刺进他的心底,他才惊觉,自己竟是大错特错。
次日,晨光熹微,卯时将临,江锦墨于睡梦中忽被一阵痛苦且细碎的呢喃声扰醒。他猛地睁开双眸,这才惊觉自己竟在江归砚的床边睡着了,一夜就这么过去了。他瞬间清醒,匆忙凑近,仔细观察江归砚的状况。
只见江归砚双眼紧闭,眉心深锁,那原本温润的面庞此刻写满了痛苦。嘴唇微微颤动,断断续续、轻轻柔柔的呢喃不断溢出:“阿娘……阿爹……别丢下我,别丢下我……阿娘……阿爹……”那声声低唤,仿若带着无尽的委屈与恐惧,直直撞入江锦墨的心间,让他不禁心头一紧。
就在江锦墨的手缓缓伸向江归砚的瞬间,江归砚仿若受了极大的惊吓,双眸骤然圆睁,眼中的恐惧如汹涌潮水般瞬间满溢。
江锦墨见状,心头一喜,他满心关切,只想为江归砚拭去脸颊上那两行清泪,手还未触及,江归砚却似触发了某种本能的防御机制,条件反射一般,惊恐万状地往后急速缩去。
直至后背紧紧贴住冰冷的墙壁,整个人蜷缩在床角,双手死死抱住自己,颤抖的身躯仿若秋风中的落叶,止不住地哆嗦。
嘴里更是反反复复念叨着:“别打我,别打我,我听话,我会听话的……”那破碎的声音,充满了无助与绝望,显然,他是陷入了一场可怕的梦魇,往昔的伤痛如鬼魅般在这一刻缠上了他。
随后就是惊恐的哭喊声,那声音仿佛要将这宫殿的顶都冲破,尖锐、凄厉,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在每一寸空气中震荡。
江锦墨站在床边,心急如焚,布满皱纹的双手在身前不安地交握,他从未见过江归砚如此失态,哪怕历经无数风雨,此刻也乱了阵脚。
“归砚,醒醒!孙儿,快醒醒!”江锦墨拔高了嗓音,试图穿透那梦魇的迷雾,唤醒沉沦其中的江归砚。
然而,江归砚对祖父的呼喊毫无反应,只是一味地往床角缩,身体抖如筛糠,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嘴里喊着:“不要!不要!救命!救命啊!我听话,我会听话的!!我一定会听话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下下砸在江锦墨的心上。
江锦墨的眼眶瞬间红了,浑浊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到底是这些年的漂泊,让孩子遭了怎样的罪?他心疼得如同被千万根针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