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遵命！”
幸好王院首也不是打无准备的帐，擦着冷汗，一叠声音下便急匆匆地冲到了内殿。
说是内殿，其实也就是比皇上更往前了一个屏风，再里头还隔着好几个屏风呢。
他从药箱子里面掏出一卷金丝，小心翼翼让宫女缠在苏窈窕手腕上，便为她诊脉。
脉象一如既往地虚浮浅淡，王院首甚至一开始探听不到，只能听到自己激烈紧张的心跳声。
他咬了咬牙，狠狠掐了自己大腿跟一把，剧痛终于让他勉强冷静下来。
深吸一口气，这次，王院首终于可以听到脉象了。
“娘娘发作还算稳定，但是娘娘体弱不可坚持太久，先喝一贴催产药，再多加一碗参汤。”
王院首手下龙走蛇舞，迅速写了一贴子药剂，严嬷嬷立即接过来亲自带着人去熬药。
屋子里，苏窈窕痛得死去活来。
真的好痛！
她是学医的，一早就知道孕妇生产的疼痛是最痛的，可真到了这一刻，苏窈窕还是恨不得咬舌自尽。
她死死咬着嘴里的布包，终于还是忍不住，歪头吐出布包，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有时候，惨叫反而是疏散疼痛的一种方式。
殿外的战晨望听到这声惨叫，再也坐不住了，猛然起身冲到了最里头。
“皇上！皇上不可！”
宫女们突然瞧见皇上冲进来，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
立即便有两个宫女上前要阻拦，却被战晨望狠狠一把推开：“滚开！”
“皇上不可以啊！您乃是千金之躯，产房污秽，您不可踏足……”
“放肆！”
战晨望堪称暴怒，他怒到极致时压根不会管你是谁，一脚踹开那个冲上来拦路的嬷嬷：“朕说了，滚开！”
“朕的爱妃在里面生不如死，朕难道还怕这些个虚言，连进都不敢进吗！”
他发了大脾气，宫人们不敢再拦，只能眼睁睁看着战晨望冲到最里头，扑到床边紧紧握住苏窈窕的手：“窕窕！”
苏窈窕痛得神智模糊，下意识反手握住他的手，用力之大，让战晨望的手背都留下了几道淤紫。
“皇上……皇上！啊！”
她眼泪夺眶而出，眼睛看到皇上的一刹那，数不清的委屈和害怕彻底决堤，死死地桎梏住战晨望的手，徒劳地摇着头：“我好怕……我好怕……”
“不怕，不怕！”战晨望的心都要碎了。
他恨不得以身代之，代替苏窈窕受这份痛，那事实上，他却只能无力地用言语安慰她。
“窕窕，别怕，我就在这，我陪着你，你不会有事的！”
身下传来撕心的剧痛，苏窈窕甚至听到了肌肉被撕开，布帛破裂般的声音，她心底的恐慌终于抵达了顶峰。
眼泪几乎要把整张脸打湿，苏窈窕痛得说不出话来，只有一双眼睛，绝望哀求地看着战晨望。
战晨望再无法承受，眼眶猩红，猝然落下泪来。
他突然发了狠，把自己的手塞到苏窈窕口中，柔声哄她：“窕窕，咬着朕，乖，别咬牙，小心咬碎了牙根。”
苏窈窕神志不清，下意识咬住了他的手掌。
突然阵痛袭来，苏窈窕压根来不及反应便咬了下去。
战晨望额头青筋暴起！
一旁的宫女眼尖，当即便瞧见战晨望的手腕上淌出一丝血线来。
她不敢再看，心惊肉跳地挪开了视线。
幸好，接生的嬷嬷终于大声喊道：“可以了，开得够大了！奴婢看见孩子脑袋了！”
此话一说完，屏风内外都松了口气。
产妇只要开始生孩子，那就是好事，要是一直生不出来，等到羊水都淌完了，那才是真正要命的事儿。
如今孩子看到了头，嬷嬷们也勇气大增，赶忙起身给苏窈窕擦汗鼓劲，“娘娘，用力啊！一口气把孩子生出来，就不用受这份罪了！”
苏窈窕却瘫软了身子。
剧痛让她压根不敢再动，神智昏昏沉沉，身体甚至开始下意识蜷缩起来。
“不可！娘娘不可以！”嬷嬷大惊失色，赶紧撑住了苏窈窕的两条腿，急得团团转，“这、这怎么又缩回去了！”
“娘娘，您坚持一下，用力！再这样下去孩子缺了气儿是会……”
嬷嬷不敢说出那个不吉利的词儿，但是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
战晨望脸色微变，他抽出手掌，丝毫不顾及上面满是血痕的牙印，小心地撑起苏窈窕的脑袋：“窕窕！”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苏窈窕瞳孔轻轻颤了颤。
战晨望大喜，连忙道：“窕窕，再用点力好不好？就最后一下了，只要挺过去，孩子必然没事的，啊？”
苏窈窕疲惫地喘气，她咬紧牙关，双手握拳，开始艰难颤抖地使着力气。
嬷嬷脸色大喜，连忙弯下腰去帮忙。
严嬷嬷终于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了，她甚至顾不得去看出现在这里的战晨望，手忙脚乱地捧到苏窈窕面前：“娘娘，药来了！”
这五个字显然触发了苏窈窕的某根神经。
她深吸一口气，居然硬是半撑起身子，接过了药碗一饮而尽。
幸好汤药都是吹凉了的，苏窈窕也没烫到，喝下药之后，她鲜明地感受到身下又涌出一股热流。
与此同时，那个已经看了很久的孩子也随着热流终于挤了出来。
一刹那的撕裂让苏窈窕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惨叫声：“啊——”
满屋子的人都忍不住抖了一抖。
“窕窕！”
战晨望死死抱住她，然而苏窈窕却是再支撑不住，她甚至来不及看自己的孩子一眼，便头一歪，晕死了过去。
那一头，嬷嬷欢喜雀跃的声音响起：“生了！终于生了！”
然而很快，这份欢喜就打了个折扣，还掺杂了几分恐惧：“这……这孩子……”
“他怎么不哭呢？”
严嬷嬷脸色一变，她猛然上前，果然，只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蜷缩在嬷嬷手里，脸色紫青，却是一声不发。
屏风外，王院首眼睛狠狠一跳，赶忙道：“快把孩子提着脚倒过来！拍打屁股，让他把口中的气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