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神色淡淡，她也有自己的鸾驾，此刻小几上摆着一盘棋，素手捻起一枚棋子，轻声道：“自从宸妃怀孕遇险后，皇上便未曾临幸后宫，算算时间也有三四个月了。”
“如今宸妃出了月子，和皇上又是情谊深厚，一时情动罢了。”
“更何况，”淑妃落下棋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有些许讽刺：“任凭宸妃如何狐媚，若是皇上心有不愿，宸妃还能霸王硬上弓不成？”
这些话说得有些糙了，平常压根不是淑妃会说的话。
木槿眼皮子轻轻跳动，她抬起眼对着袁嬷嬷使眼色，然而袁嬷嬷却压根没注意到，仍然自顾自愤愤不平着。
“老奴就是瞧不惯她那狐媚样子！肯定是她勾引皇上的！”
淑妃微叹了口气，揉着眉心没有说话。
木槿看着娘娘这般，心里是真的烦了，索性含笑道：“嬷嬷这话还是少说吧，隔墙有耳呢。”
“要是被外人听去了，还以为咱们娘娘善妒，借着您的口排暄宸妃娘娘呢。”
此话一出，袁嬷嬷总算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木槿又上前来扶着袁嬷嬷：“马上要用晚膳了，嬷嬷随我去瞧瞧可好？内务府那帮子势利眼，每每瞧见您老人家，才敢用心呢！”
袁嬷嬷立刻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用力点了点头：“好，我这便随你去！”
“这群眼皮子浅的贱人，胆敢克扣娘娘的，我投一个饶不了他们！”
袁嬷嬷的声音渐渐远去了，淑妃却也没了心思下棋。
她看着小几上的棋盘，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火，挥手将满盘棋子打落在地。
无数黑白棋子溅落，发出清脆的响声，又咕噜噜滚开，最终停在了一双绣鞋面前。
淑妃吓了一跳，抬起头看清来人后又苦笑着委顿在原地。
瑾妃不动声色扫过车厢内，扭头吩咐宫女在外守着，自己则蹲下身慢慢地捡起地上的棋子。
棋子一枚一枚落在棋盒中，恍若一柄小锤子，慢慢敲打着淑妃的心。
“则慎，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许久，淑妃迟疑恍惚的声音响起，她慢慢抚摸上自己的脸颊，眼里全是茫然：“你看我是不是变不好看了？”
“那天太医说，流产对女子伤害极大，我又每日郁结于心，身子就更不好了，满脸病容，也不怪皇上不爱来我这。”
“你来瞧我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我身边实在无趣寡淡？”
瑾妃动作顿了顿，似乎在压抑着什么，过了好半天，她才将已经捡好的棋子放在淑妃面前。
紧接着，她微微俯身，双手捧起淑妃的脸。
那一刹那，二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你没有变，一直和以前一样好看。”
瑾妃的声音带着几分柔软：“每每来你宫里，我都觉得很开心。”
淑妃眼中浮现几分苦涩和逃避，她扭脸避开了瑾妃的手和眼睛，声音不自觉冷了下来：“那是你。”
瑾妃看着空荡荡的手，眼里一闪而过失落和痛苦。
她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坐在了淑妃面前，再开口时，那一瞬间的柔情和眷恋仿佛消融的冰水，再找不到半分痕迹。
“皇上偏宠宸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可男人是多变的，他不可能一辈子偏宠宸妃。”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皇上愿意，太后也不会答应。”
瑾妃扭头看向窗外：“在万景山庄时没办法，可只要回了宫，自然有办法。”
淑妃心头一跳，她猝然看向瑾妃，却只看到对方冰冷如玉，凌厉如刀的侧脸。
……
因着路上有小公主，作为本朝头一个孩子，再加上战晨望对元顾格外疼惜，特地吩咐了行程不许太急，免得累到小小的公主殿下。
皇上发了话，内务府又是格外的上心伺候，故而回程足足耽搁了三日，才总算抵达宫中。
按照流程进宫，苏窈窕几乎是逃一般抱着元顾回到椒和宫，刚一进门便有一大批太监宫女上前问安恭喜。
“参见宸妃娘娘，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喜得贵女！”
苏窈窕眼眸微弯，给严嬷嬷使了个眼色，严嬷嬷便乐呵呵地给众人撒赏钱，于是又收获了一大批赞美之声。
苏窈窕去瞧元顾，只见她睁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面前的一大群人，听到她们兴高采烈和贺喜和恭维，似乎也被感染了，咧着嘴笑起来。
一边笑还一边不安分地扭动着小身子，把苏窈窕萌得心肝直颤。
害怕外面受了寒凉，苏窈窕抱着孩子进了殿内，一进去，迎面而来一股暖意和清淡的水仙花香。
严嬷嬷笑道：“椒和殿离倾瑢殿最近，顺便也就能蹭上地龙，这下小公主殿下就不怕冷了。”
苏窈窕感受了一下暖和，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就是她自己，也觉得舒服，就连体内的寒毒也减轻了不少。
坐下略休息了会，苏窈窕便起身重新梳洗装扮，去面见太后。
严嬷嬷深知这是大事，也不敢耽误，紧急指挥人伺候，就连元顾也换了一件喜庆的大红色百花蝶袄子，脖子和袖口滚着一圈雪白的狐狸毛，红白相映，可爱得很。
她并不知道自家娘亲接下来要做什么，只是躺在小床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大人们忙碌又紧张，深觉得好玩。
过了一会儿，见没人来搭理自己，元顾便不开心了，张开嘴“咿咿呀呀”地刷存在感，小手胡乱挥舞着。
苏窈窕扭身点了点她的小鼻子：“不许胡闹，娘亲带你去见皇祖母，到了那儿可得听话，记住了吗？”
元顾哪里能听得懂，迷迷糊糊还以为苏窈窕跟她玩呢，小手极其敏捷地握住了苏窈窕的手，小嘴咧开，嘿嘿笑起来。
倒是把苏窈窕逗笑了，心底的紧张也消散了不少。
好不容易装扮好，苏窈窕便带着元顾到了静安宫。
孙嬷嬷似乎早有预料，见到苏窈窕来了眉眼不动如山，唯独在她怀中襁褓上都停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