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吴婆子的提醒,所有女性腰间都多系了几根裤腰带。许勤勤直接将闺女的裤子缝得死死的,连裙子都不让穿。
少吃少喝,如厕就拆,完了再缝,眼下她们有的是时间。
不是小题大做也不是杞人忧天,而是一路看到了太多惨状。
无论什么时候,有些人总是管不住欲望。即使饿得半死,即使生而无望。
绝境不会让他们束手就擒,反而会借故释放被累年禁锢的恶念。
人性本恶。
马车又停,一阵打斗后陆宽走到车窗旁汇报得来的信息,“阿禾姑娘,问过这些人了,他们是司南府都尉的手下。就是之前拦截扣押车马的那人,再问便是一概不知。”
“那就杀了吧。”
仰面靠在两个摞起的枕头上,楚禾声音风轻云淡。陶雅雯用粗糙的双手生疏地捏着绣花针,对此毫无反应。
短促的叫声过后,马车颠簸了一下,然后重归平坦。
崔婆子不管楚禾嗜杀与否,心狠与否。她只知道,大家必须活着。
车头驾车的马雷一边掌控方向,一边用长杆挑开尸骸。
不知怎么的,相遇那会儿阿禾姑娘起码看着是文静乖巧。可接连几场厮杀后,随着死的人越多,人也变得冷酷起来。
除了对祖孙二人和陶家众人能说会笑外,对上旁人简直是冷若冰霜。
看不透也摸不懂。
“看来恩人不打算捎咱们一段了,他肯定发现我们了,可还是不闻不问。”
赵采文神情恹恹,坐在同样精神萎靡的瘦马身上。一块粗布当头兜下,只余两个窟窿堪堪视物。
“废话,带咱们两个累赘干吗?我还有点本事,大小姐您可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到底哪点值得阿姐……”
卫灵撇嘴,习惯性地和赵采文拌起嘴来。
这一路上连个会说话的活人都碰不到,只能自己苦中找点乐了。
“说啊,值得你姐怎样?”赵采文不服,硬是要让人说个明白。
“没什么,坐好了!”笑意收敛,少年却是住了口,翻身跳上马。
“你竟敢以下犯上!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你给我滚下去!”
“闭嘴吧你,看不出人家都是尽量不着地吗?赶紧给我捂严实,染上疫症我立马丢下你就跑!”
“你敢?”
“**#@**”
后头的聒噪实在让人难以忍受,迟珥揉着额头策马赶上前。
楚禾没意见,自己也不好赶人。
“阿禾姑娘,要不将那两人赶远些?着实太能说了!”
马雷被吵得头大,抓狂地跑到楚禾跟前请示。逃难也没能让两人消停,若不是心志坚强就是纯属是傻缺。
“我自是随意,就怕你大哥不忍心。”
“啥?我大哥?这和宽哥有啥干系?”
楚禾不欲多言,马雷只好一头雾水地缩回脑袋冥思苦想。
走的越远,官兵也越难遇上。下午时分,在将要驶出山间官道时终于遇上了五十来人。
有迟珥六人的加入,这些羸弱的濒死官兵不费吹灰之力便被拿下。
战斗结束,陆宽面色凝重地再次敲响车窗,“听这些人说,有一帮人在找我们,不过已经前头去了。
早上又响了箭镞,后面留守的人早就发现了不对劲,也召集人手到处搜捕咱们呢。”
车窗掀开条缝来,楚禾露眼看向前方,声音凌冽透骨,“正想着怎么报仇呢,就送上门来了。”
“是。”知道这位动了杀心,陆宽心中有数,赶忙退回队伍。
“她到底是何人?”手无意识地握上刀柄,迟珥不禁喃喃出声。
一个未及笄的年轻女子,也并非习武之人,瘦小身板柔柔弱弱的。
她是如何收服这么多人的?竟让这些汉子心甘情愿听从差使。
得多留意,他势必要探个究竟。
一行马车跋山涉水,穿林越石,奔驰于蜿蜒曲折的破路之上,也将散乱的流民远远抛在身后。
日升月又落,刀上的血迹干了又湿,楚禾一行人的恶名远扬。
只要见车马大队,流民便阎王夺命般惊恐开逃。车还没靠近,惨烈的叫声就散到更远的地方。
连地上躺尸的人也挣扎爬起,原本虚弱无力的四肢陡然有了力气。
卫灵和赵采文被这一行人的狠决吓呆,连架也不吵了,顶着日头一言不发地紧抓缰绳。
人疲马惫,全部家当也只有一口小锅,一小罐清水和一小袋米。
两人没一个会做饭的,每日全靠夹生米饭半死不活地挂着气。
连如厕也不敢轻易去,生怕回来赶不上大队而被落下,他们可不想成为流民的活靶子。
可还是没有机会和女大杀神搭上话。要是别人他还能死乞白赖地缠上去,可这人是女魔头啊。
卫灵杵着脑袋愁得慌。他脸皮是厚,可他也怕死啊!
一行五十一人外加两个编外人员奋力前行。依楚禾想法,除拉撒和给牲口喂水喂草外,还是不分昼夜赶路为好。
可惜只行了一日,两位奶奶和翟老头就极力反对。车马走走停停,连行驶速度都缓了许多。
又是两日,西泽城池的轮廓遥遥在望。
一踏进西泽县范围,明显就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水汽格外充足。虽然没有树,没有草,满目都是裸露的灰褐石土。
官道不见一块青砖,枯枝败叶尽数被抢空,地面上只有经太阳暴晒后塑成各种形状的泥块和脚印。
成堆流民依旧滞留在路两旁,没有前去西泽县城的趋势。有的人吃着泥糊糊,有的人却架起了大锅,肉香四溢。
楚禾只看了一眼便关上车窗,“留心道路两边,越接近西泽县越不能掉以轻心。”
“您是说?”难得楚禾露面,陆宽立马跳下车来凑近。
“嗯。我们动静这般大,有心之人应该早就收到了消息,眼下说不定正藏在那个阴暗之处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
“前方有埋伏?”马雷唰得抽出刀来,铜铃眼瞪得更大,警觉地四处探查。
“那我们更不能贸然前行,还是先打探清楚了再做安排!”郭相言站在一旁,见状赶忙追过去拉住又开始犯病的马雷。
“相言说的对,雷子你跟我走,低调些!”
见楚禾没有异议,陆宽朝陶三之借了匕首,马雷挑了两把菜刀藏于后腰。
稍作乔装后二人结伙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