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谢园门口,谢屿司让车子直接驶入内院。
车轮碾压过精心布置过的鹅卵石路面,其实十分不合规矩。
章凝枝就因为谢开霁曾经开着跑车驶入内院而下令,再有这样的行为直接去祠堂跪上三天。
他自己也是第一次这样做。
若非迫不得已,他也不会如此,但很明显,何疏月需要。
看得出小姑娘为了这次见面,花了不少心思。
一件黑色绣花短袖外搭,里面搭配了一条水墨风的中式长裙,脚下那黑白渐变的双高跟鞋足有十厘米。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过,但下舷梯时,谢屿司还是看见对方后脚跟上有红痕。
一看就是鞋子磨脚。
其实何疏月平时也会穿高跟鞋的,但为了搭配这件新裙子,她来不及让唐姨帮她撑一撑鞋子了。
但高跟鞋都有这个通病,越新的鞋子越磨脚。
既然有谢屿司的命令,司机不敢不从,两分钟后,车子停在多福阁前。
这里正是整个谢园最大宴会厅所在处。
何疏月下车时,正好撞上从车库上来的谢今歌一行人。
谢今歌大大咧咧的,也没觉得车子停在这里有什么不妥,看见何疏月嘴里立刻叽叽喳喳起来,拉着对方要带她去逛园子。
谢蓝伊微微一笑,心里有数了,找了个借口说要回自己院子换件衣服。
只有谢开霁斜着眼睨谢屿司,一脸黑线。
如今车都能直接开到园子里了,这以后不得直接在谢园修个停机坪吗?
古有玄宗一骑红尘妃子笑,今有谢屿司千里奔波秀爱妻!
真是够了!简直就是个恋爱脑!
反正他绝对不要成为大哥这样的男人!
那边谢今歌才拉着何疏月要走开,谢屿司走了上去,从谢今歌手里把自己老婆的手夺了回来。
他的声音清冷又格外有压迫感:“你自己逛自己的。”
对这个大哥,谢今歌一向敬畏,大哥发了话,她不敢不从。
她无奈地对何疏月摇了摇手道:“那我先回去换个衣服,一会花厅见。”
何疏月微笑点头。
见众人离去,谢屿司垂眸凝视她的脚后跟,沉声道:“你要不要也去换件衣服?”
何疏月来时,倒是带了不少衣服,只是这会司机已经把车开去停车库了,行李在车上,实在太不方便了,更何况这一身衣服是她选了好几个晚上才搭配好的,她不舍得。
她摇头:“不了。”
“那鞋子呢?”
何疏月还是摇头。
谢屿司蹙眉:“朝朝,谢园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我更不是,你不用为了我们的感受为难自己。”
他偏过头,对佣人道:“去我院里把拖鞋拿来。”
大部分的时候,谢屿司总是温和有礼的,但一旦他固执起来,似乎谁也拿他没辙。
求婚那个晚上,他就是如此,强势地让自己坐他的车走,又不管不顾地跳上快艇。
而现在又是如此。
但那双高跟鞋,她也实在穿不下去了。
脚心窝子都开始钻心的疼,更别提脚后跟已经磨出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谢屿司相处久了,恋爱脑越来越难以控制,她竟然很享受男人对她这样的强势。
她没说什么,也没反对,由着佣人去拿拖鞋,自己则静静站在谢屿司身边。
忽然男人蹲下身子,把她的脚轻轻一提,又把她的鞋子脱了下来。
谢屿司眉头紧锁,那双如玉般的小脚,因被他握在手中而紧张蜷缩起来的脚趾,颗颗如玲珑玉子。但红痕遍布,如璞玉染血,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夸张。
没多想,他干脆起身,手臂从她腰下一抬,何疏月整个人立刻被打横抱起。
何疏月陡然腾空,重心不稳,她下意识抓紧谢屿司的衣领。
从男人肩后望去,不远之处还有两名花匠正在整理花园,这可是在谢家,头一次来就这样不稳重,以后还怎么见人?
她又羞又怨,干脆把头埋进男人胸前,娇嗔道:“谢屿司,你干嘛啊,放我下来。”
对谢屿司而言,何疏月那点小身板,抱起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哪怕何疏月略有挣扎,他依然游刃有余。
双手禁锢着怀中少女,他挑起唇角,但语气格外严肃:“朝朝,你的脚不想要了?”
要不是顾及何疏月面皮薄,在机场那会他都要这样做了。
被谢屿司这么一呛,何疏月老实了,整个人乖乖地,静静地,依偎在男人怀里。
她的呼吸轻轻扫过男人的喉结,像蝴蝶翅膀,虽不重,但让人无法忽视,那股淡淡的玫瑰香气,就这样钻入他的肌肤,渗透到他的血液当中。
大概为了维持平衡,何疏月一手抓着他的衣领,另一只手下意识绕过他的脖颈,环住了他。
手臂冰凉的肌肤和他灼人的温度就像南辕北辙一般,但这样极致的反差,却让他的每一寸肌肤都是一阵战栗,他下意识收紧手臂,按耐不住地渴望,用自己去温暖对方。
只几十米的距离,谢屿司却越走越是艰难。
走入花厅后,他把人小心地放进沙发里,这才觉得自己心跳之快,几乎要冲破肋骨。
他自嘲一笑,伸手,在她头上轻轻一揉:“你坐一会,我去抽根烟。”
何疏月柔顺地“嗯”了一声,就看见谢屿司快步离开花厅了。
“啪”地一声,男人偏着头,点燃唇瓣上叼着一根烟,他深吸一口,不自觉勾起唇角。
手中烟盒早已空无一物,这根烟还是他从新盒子里拿出来的。
这一日不过三的誓言,终究还是打破了。
*
花厅内,佣人很快拿来一双肉粉色小羊皮拖鞋,放在她脚下的盘金地毯上。
何疏月略感诧异,怎么谢园也用这种小羊皮拖鞋吗?
那头佣人已经开始介绍了:“这是少爷早些时备下的,按何小姐的尺寸,是全新的,何小姐请放心使用。”
佣人半蹲在何疏月面前,无论服务还是态度,远胜奢侈品店的seller,弄得何疏月都快不好意思了。
她阻拦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谢谢。”
佣人又立刻从身后的药箱里拿出碘酒棉签和一小支药膏,轻声道:“那我为小姐涂抹伤口吧。”
她在何公馆住了这么多年,除了唐姨,还没人这样伺候过她。
她只觉得自己面颊发热,实在拗不过对方的热情,只好妥协。
某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这间陌生的园子,好像和她想象中,有那么一丝不一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