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望着那散发着诡异酒香与血腥气的液体，双腿止不住地颤抖。就在这时，青铜编钟的残片在液体中加速震颤，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石室穹顶便传来那阴森的笑声。
青铜编钟的残片在猩红液体中震颤着拼合完整时，石室穹顶突然传来阴森笑声。
那笑声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夜枭，层层叠叠的回声震得青铜棺椁上的锁链哗哗作响，在这狭小的石室中，那声音尖锐得仿佛要刺穿人的耳膜。
萧逸剑尖挑起一滴悬浮的血珠，看着它在剑身上映出苏瑶骤然苍白的脸，心中猛地一紧，急切道：“退后三步。”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满脑子都是对苏瑶安危的担忧。
话音未落，石门轰然洞开。
灼热的气浪裹挟着刺鼻的硫磺味扑面而来，烤得他们的脸生疼，那股味道钻进鼻腔，让人几欲作呕。
九丈高的石门后竟是个倒悬的溶洞，溶洞宽阔得一眼望不到边，顶部呈不规则的穹窿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随意揉捏而成。
除了钟乳石上垂落的血色藤蔓交织成网，洞壁上还镶嵌着奇形怪状的黑色岩石，有的如狰狞的兽首，有的似扭曲的人脸。
中央矗立的黑影周身缠绕着暗紫色雾气，那些雾气凝成数百张扭曲的人脸，正朝着他们无声嘶吼，仿佛要将他们的灵魂吞噬。
“是军魂。”苏瑶的虎符突然滚烫，烫得她掌心生疼，她盯着黑影腰间半块残缺的玉珏，想起父亲的话，心中既紧张又期待，“父亲说过，虎符能召战死的英灵......”话音未落，黑影抬手挥出三道黑芒，萧逸揽住她的腰旋身避开，他的动作干脆利落，但内心却始终紧绷着，生怕苏瑶受到一丝伤害。
黑芒擦过青铜棺椁，被腐蚀的棺盖顿时露出森森白骨，那白骨在幽暗中泛着诡异的光，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十指相扣的瞬间，萧逸掌心传来温热内力。
苏瑶会意地以剑锋划破虎符纹路，金红交错的流光顺着剑身蔓延，与萧逸的龙纹剑罡撞在一起。
两股气劲化作游龙，堪堪抵住第二轮袭来的九道黑芒，金石相击之声震得编钟嗡嗡作响，那声音震得他们耳鼓生疼。
“坎位七步！”苏瑶突然高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坚定，但内心也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一步能否化解危机。
两人同时踏着棺椁跃起，方才站立处的青砖已被腐蚀出丈许深坑。
萧逸的剑尖挑开第三具棺椁缝隙，瞥见里面蜷缩的骸骨握着半截红绸——分明是大婚时系在合卺酒壶上的样式。
这熟悉的场景让他的内心一阵波澜，思绪瞬间回到了大婚那日的甜蜜时光。
黑影发出愤怒的尖啸，那声音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暗紫雾气凝成箭雨。
苏瑶反手将虎符拍在编钟中央，青铜残片突然奏响《破阵曲》的变调，激昂的乐声在溶洞中回荡，让人心潮澎湃。
音波激荡之处，棺椁表面的双鱼纹竟游动起来，化作金光没入虎符。
萧逸趁机斩断三条锁链，坠落的龙凤烛台砸中黑影左肩，爆开的火星里闪过半张熟悉的脸。
“那些符文在吞噬烛火！”苏瑶突然扯下发间金簪。
簪头嵌着的东珠滚落进猩红液体，顿时燃起幽蓝火焰，那火焰散发着冰冷的气息，照亮了周围的黑暗。
萧逸瞳孔骤缩——火焰映照下的石壁，赫然显现出他们大婚那日合卺酒盏上的缠枝纹。
黑影的攻势突然凝滞，周身雾气剧烈翻涌。
苏瑶福至心灵，将染血的虎符按在萧逸剑身：“坎离交汇处！”双剑合璧的锋芒劈开三具棺椁，迸射的金光里浮现出镇国大将军府的幻影。
当剑锋刺入黑影心口时，爆开的不是血雾，而是纷纷扬扬的合欢花瓣，那花瓣在空中飘舞，带着一丝凄美。
“小心！”苏瑶突然被萧逸扑倒在地。
黑影溃散的躯体化作漩涡，整个溶洞开始扭曲塌陷。
她看着丈夫被罡风割破的衣袖渗出血迹，耳边响起他十年前同样的低语：“闭眼。”但这次她没有听话，心中满是对丈夫的担忧。
虎符在掌心烫出焦痕，苏瑶盯着漩涡深处隐约浮现的龙凤烛影，突然想起大婚夜父亲那句奇怪的祝酒词，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当萧逸的龙纹剑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时，她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最近的双鱼纹——血色浸透符文的刹那，漩涡中伸出无数青铜锁链。
苏瑶在呼啸的罡风中勉强抬头，正对上萧逸染血的下颌。
他单手结印撑起摇摇欲坠的屏障，另一只手仍死死扣着她的腰，剑锋所指处，九具棺椁正在缓缓升起。
锁链摩擦声割裂着空气，那声音尖锐刺耳，九具青铜棺椁在漩涡中缓缓立起。
苏瑶的指尖还凝着血珠，恍惚间瞥见离位棺椁表面浮出半幅星图——与父亲临终前塞进她襁褓的羊皮卷如出一辙。
“别看那些纹路！”萧逸的龙纹剑突然横在她眼前，剑身映出棺椁缝隙渗出的暗红雾气。
那些雾气竟凝成细小的骷髅，正顺着剑光往他们手腕攀爬。
苏瑶本能地后退半步，后背撞上萧逸温热的胸膛，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我在。”帝王玄色衣袖掠过她发顶，剑气扫过的罡风将三丈内的锁链尽数斩断。
苏瑶望着他染血的侧脸，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少年也是这样用单薄脊背替她挡住追兵的箭雨。
此刻他袖口龙纹浸着血，却仍稳稳握着她的手腕，将内力源源不断渡入她颤抖的经脉，她的内心满是感动和依赖。
漩涡中心突然爆出刺耳鸣啸，七具棺椁同时炸开。
飞溅的青铜碎片中，黑影竟分化成九道实体。
苏瑶的虎符骤然发烫，那些刻着阵亡将士名字的凹槽竟渗出鲜血。
当第三道黑影的利爪擦过她鬓角时，萧逸突然旋身将她整个笼在怀里。
温热的血珠滴在她锁骨上。
“坎三震五！”萧逸的低喝惊醒她的恍惚。
苏瑶就着相拥的姿势挥剑，虎符的金光与龙纹剑气在空中绞成太极，将扑来的两道黑影拦腰斩断。
碎裂的黑雾里飘出半片红绸，正是方才棺中骸骨握着的合卺酒饰。
“接着！”萧逸突然扯下颈间玉坠。
苏瑶接住的瞬间，玉坠与虎符突然产生共鸣，东珠残留的幽蓝火焰自她掌心腾起。
当第九道黑影裹挟着腥风袭来时，两人十指相扣将玉坠按进棺椁表面的星图凹槽。
地动山摇的轰鸣声中，九具棺椁突然首尾相接，在溶洞上空结成北斗阵型。
黑影发出不甘的嘶吼，却在七星连珠的辉光中寸寸消融。
苏瑶望着阵眼处浮现的镇国大将军虚影，喉间突然哽住——父亲战甲上的裂痕，竟与当年她躲在衣柜缝中看到的致命伤分毫不差，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转。
“闭眼。”萧逸蒙住她眼睛的掌心带着剑茧，声线却温柔得不像帝王。
当最后一丝黑雾消散时，溶洞顶部的钟乳石开始簌簌掉落。
苏瑶反手握住他手腕，却摸到满手湿黏——不知何时，萧逸后背已浸透大片血迹。
“陛下！”她指尖刚触到金疮药瓷瓶，脚下突然传来奇异的震颤。
幸存的青铜编钟无风自鸣，那些《破阵曲》的音符在空中凝结成实体，将塌陷的穹顶暂时撑住。
萧逸倚着断剑喘息，染血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眉间沾染的尘灰：“出去后，朕带你去雁回塔看...”
话音戛然而止。
比朝阳更灼目的光芒突然刺破溶洞顶端，那道金辉精准笼罩住北斗阵眼。
苏瑶腕间的虎符突然腾空而起，在光柱中缓缓旋转着褪去铜锈，露出内层镌刻的二十八宿图。
当她下意识去抓萧逸的衣袖时，发现帝王瞳孔中映出的不是崩塌的溶洞，而是某种古老而威严的图腾。
光柱边缘开始剥落星辰般的碎屑，每粒碎屑落地都化作燃烧的卦象。
萧逸的龙纹剑突然发出清越龙吟，剑柄镶嵌的明珠与虎符产生共鸣，在他们周身织就淡金色的光茧。
苏瑶正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被某种力量封印在喉间——就像十年前目睹全家被屠那夜，喉咙被母亲死死捂住时的窒息感。
帝王温热的掌心突然贴上她后心，浑厚内力冲破桎梏的瞬间，苏瑶听见萧逸带着笑意的气音：“这次，换皇后保护朕了。”他剑尖挑起最后一点幽蓝火焰，精准投入光柱中心。
当燃烧的东珠与虎符相撞时，整个空间突然陷入绝对寂静。
在这诡异的寂静中，苏瑶清晰看见光柱深处浮现的玉阶——那是用阵亡将士的腰牌铺就，每一块都刻着熟悉的姓名。
当她本能地向前半步，穹顶碎裂的声响突然变得极其遥远，唯有萧逸骤然收紧的手臂真实得令人心颤。
星辰碎屑突然开始逆着重力上升，在触及溶洞顶端的刹那，所有声响如退潮般回归。
苏瑶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的瞬间，恍惚听见十年前本该死在火场里的乳娘的声音，混在无数将士的嘶吼中，从光柱尽头幽幽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