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11月29日。
早上07:30除了今天需要值班的售货员,供销社的职工们都集中在了单位大院里。
临近12月,那温暖的太阳也躲进了云层里,气温开始下降了,寒风夹杂着绵绵的细雨,让大家纷纷都穿上了保暖的衣服。
众人站在大院里,缩着手,藏在衣袖中,与旁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家长里短。
话题无非是家中的琐事、孩子的学业,或是最近听到的一些奇闻轶事,在这寒冷的清晨,彼此的交流倒也让气氛多了几分温热。
时不时地,还跺跺脚,每一次跺脚都伴随着轻微的震动与声响,让那有些麻木的双脚在这重复的动作中渐渐恢复些许知觉,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温暖与活力。
07:40
杨经理拿着一个喇叭站在了办公楼前的台阶上。
“喂?喂喂……听得到吗?”他大声地对着喇叭呼喊着,声音在大院里回荡,引得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他。
“相信大家已经提前知道了今天咱们是要去干嘛的。”杨经理的表情严肃,眼神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既然知道要去干嘛,就严肃点。”
“龇牙个大牙乐啥呢?这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吗?”
“那边那个个子不高,穿着黑色中山装的,我看你那嘴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有啥值得笑的?你和我说说?”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与责备,被他呵斥的那名职工瞬间收起了笑容,脸上满是尴尬与紧张,周围的人也都安静了下来,原本轻松的氛围顿时变得凝重压抑。
“咱们今天去观看梁正的公开审判,这不是一场闹剧,而是对我们所有人的一次深刻警示。”
杨经理继续严肃地说道,“梁正曾经也是我们中的一员,可他因为一己私欲,走上了违法乱纪的道路,给我们供销社抹了黑,给国家和人民造成了损失。”
人群中一片寂静,大家都低着头,默默反思着。
杨经理稍作停顿后,又接着说:“在这个特殊的时期,我们更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坚守原则底线。”
“这次审判过后,我们供销社的工作会有一系列调整,我希望咱们供销社的每个人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严格要求自己,不要再有任何侥幸心理……”
……
……
“好了,现在大家排好队,有序上车。”
“在后车斗里,希望大家能保持严肃,不交头接耳。”
随即杨经理便下达了出发的命令,大院里的一众人涌向早已停靠在门口的大车。
看着人群如同沙丁鱼般挤向车斗,张奇和王保红赶忙站在车边维持秩序。
“大家别挤,一个一个来,注意安全!”张奇大声呼喊着,双手用力地疏导着人群。
王保红则在一旁仔细地查看,生怕有谁不小心摔倒受伤。
好不容易,大家都上了车,车斗里满满当当都是人,虽然寒冷依旧,但彼此的靠近也带来了些许暖意。
车辆缓缓启动,发动机的轰鸣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车斗里的职工们,有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思绪似乎已经飘到了即将到来的审判现场;有的则偷偷打量着周围的人,从他人的表情里探寻着不安与紧张。
途中,也不知道是谁在车后车斗脱了鞋,一股豆豉味迅速在密闭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周围的人纷纷皱起了眉头,有的甚至用手捂住了鼻子,但碍于之前杨经理强调的纪律,大家都敢怒不敢言,只是眼神中满是嫌弃与无奈。
张奇和王保红因为忙着维持秩序,前面的车都塞满了,没办法也就上了这最后一辆车。
闻到了这股异味的两人不禁对视了一眼。
张奇忍不住低声抱怨:“这谁啊,太没公德心了。”
王保红无奈地摇摇头,她知道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只能盼着快点到达目的地。
而那股味道却经久不散,在寒冷的空气中与众人的呼吸混合,让本就凝重的氛围又多了一丝尴尬与难熬,每个人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路程快点结束。
一段本就不长的路程因为这一股味道被无限放慢。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后,他们所乘坐的大车终于抵达老三中后面的那个大平坝。
车辆刚停下,张奇就迫不及待地推开了前面挡着的人,跳下车扶着膝盖就开始打干呕。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股在车斗里被强忍了许久的恶心感终于在此时爆发。
旁边的王保红见状,急忙跟了下来,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关切地问道:“张奇,你没事吧?”
张奇摆了摆手,缓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来,苦笑着说:“那股味儿实在太熏人了,我这胃浅,实在是没忍住。”
“你说就这点路,为啥非要开着车来,走着过来都比这快……”
王保红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背:“你可闭嘴吧,领导咋说你就咋办,废话多。”
“嘶~”张奇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你下手可真重,我不就是随口说说嘛。”
王保红白了他一眼:“这是什么场合,你还在这抱怨行程安排,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了,又该惹麻烦。”
张奇揉了揉被拍的地方,无奈地点点头:“行,我知道了,我也就是想缓解下这紧张的气氛。”
这时,杨经理走了过来,看了看他们俩,问道:“怎么回事?在这磨蹭什么?”
王保红忙回答:“没事,杨经理,张奇刚刚有点不舒服,现在好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入场了。”
杨经理审视地看了他们一眼,说道:“那就好,都打起精神来,今天的审判意义重大,我们要好好从中吸取教训。”
“是,杨经理。”张奇和王保红齐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