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才一天,杨四狗就被自己说的话给打脸了。
以前他们吃饭都是人到齐了就开饭,大家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得很开心,但现在独臂将来了,首先就强调了礼仪规矩。
因为他年纪最大,所以主位由独臂将坐了,而且吃饭也得由他先动筷子,哪怕常巧之是东家也不顶用,一样得乖乖等着。
好在大家都是尊老爱幼之辈,也就由他了。
独臂将还规定必须按时、按点吃饭,每顿必得有荤、有素,说是年轻不养胃,到老了容易受苦。
另外他对于三位年轻人竟然一直吃外卖的行为,进行了严厉地批评,说是这样很不健康,而且也很不安全,万一有歹人想做手脚怎么办?
做马帮这一行的,饮食格外要注意,就怕有人暗中投毒,下个蒙汗药啥的,将人迷晕后抢走财物。
于是独臂匠命令杨四狗在院墙角落搭一个土灶台。
杨四狗刚开口说不会,就被他拿着拐杖打了一顿,喝斥道:“一个大老爷们,连个灶台都不会搭,说出去丢不丢脸?”
杨四狗不服气,边躲边跳脚道:“不会搭灶台有什么关系,咱们在野外都是吃烧烤的。”
独臂将追着打他,“下雨天难道你也想吃烧烤,我问问你会啥?会打猎吗?会钓鱼吗?会生火吗?”
每问一句,杨四狗就不由惭愧一分,想想看他好像在野外生存方面,确实不咋地啊,之前都是靠着主子才能有吃、有喝,可若是主子不在了,他怎么独挡一面?
“好啦,别打了,我学就是啦!”
“哼,搭完灶台,还得晾几天,搞完了,就去给骡马刷毛。”
一百多头骡马,那得刷到啥时候去?杨四狗气得鼻子都歪了,“为啥?”
“骡马都一样喜欢刷毛,你刷多了它们就跟你亲近,懂不懂?”
杨四狗想到一大群骡马排队等着,就一个头两个大,“啊……烦死了!”
常巧之见独臂将把杨四狗使唤得团团转,缩着脖子靠着墙根走,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老老实实回屋准备好了行李,准备返乡过年。
次日一早,常巧之便穿着一身短打,喜滋滋地出门,临走前交待众人,“你们一定要相亲相爱啊,好好过个团圆年,等我回来哈!”
“行啦,你路上小心些,现在世道不好,早去早回!”独臂将说完,又追问,“你啥时候回来啊?”
“很快,元宵节前肯定就回来了。”
虽说各大店铺都是破五那日点鞭炮迎财神,但财神勤快,人却懒,等到市场完全恢复正常运转,还得元宵节过完,事实上她跟翠花等人约定的开工时间也是元宵节后。
背夫、马脚子常年在外奔波,怎么也得让人好好过个年嘛。
常巧之这次没像上回那么打扮寒酸,她把小斧头别在腰后防身,背着个竹筐就大踏步走了。
由于已近年关,不管有钱、没钱百姓们都要返乡过年,路上倒没什么行人,流寇自然也少了许多。
常巧之一路只见了两个想抢她背篓的歹人,不过都被她打跑了,很顺利地回到青川村。
只是由于今年旱情,再加上村子没分到水,远远看着村子显得格外凄凉,都饭点了,炊烟都没升起几道。
路过的三三两两的村民有些瘦得脱了相,今年这一片都遭了灾,捡秋的人又格外多,家家户户存粮早已吃空,只靠着野果、野菜,几乎人人都营养不良。
他们看到常巧之回来,纷纷叫住她,小心地问道:“广城那边灾民多吗?官府有在施粥吗?”
“外面有人在逃荒吗?去哪里的人多一些?”
常巧之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准备年后去城里要饭,等到了农时,下了雨再回来种地,便将自己所见所闻照实说了,
“汉城那边山贼多,去广城的人最多,官府也设了粥棚,但是听说那粥稀得能照出人影子……”
村民们顿时有些犹豫,原来到处都是一样乱啊,那跑出去万一死在外面岂不是更惨?
也有人见常巧之比上回来家时看着好一点,便问道:“二丫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发财了吧?”
常巧之苦着脸道:“不行,去城里打短工、当背夫的人越来越多,工价也越来越低,本来当背夫就辛苦,现在不仅辛苦还没钱。”
村民一想也觉得是这个理,不说别人,二丫他爹不就去镇上打短工了嘛。
众人无奈地叹息离去,“唉~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常巧之回到家,见院门紧闭,便用力拍门,屋里传来陈氏大骂,“一天来八百回,跟你们说了,咱家也没粮食呢,咋就不信呢?”
“是我啊!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三丫惊喜地喊道:“是二姐回来了!”
陈氏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赶紧小跑着过来开门,将她迎进屋后,小心地往两边看了看,又迅速地关上院门。
常巧之挺好奇的,“咋了啊,刚刚骂谁呢?那么大的火气。”
陈氏不屑道:“还有谁总惦记着别人的东西?当然是你奶嘛,如今你奶奶在村里可出名啦!”
三丫快人快语回答,“别人都说她是偷鸡婆!”
以前家家户户不缺吃的,被偷了鸡,只站在门前大骂街坊四邻,自认倒霉便是,但如今谁家里都不富裕,就指着那几只鸡下蛋过年呢。
被偷了鸡的人家不依不饶,循着肉香找到常良有家,还在炉灰里发现了鸡毛。
这次抓到现行,常老太虽然抵死不认,但证据确凿,容不得她抵赖。
本来看在她年纪这么大,赔一只鸡钱也就算了,但由于常良有在分水时的懦夫行为,大家心里早憋着一股气,这回总算找到发泄口,在家里乱砸了一通。
常良有母子如今在村里的名声,狗听了都摇头。
陈氏笑道:“家家都没粮了,她就上门乱翻乱找,好在你爹在镇上扛货,我也没让她进门。”
“我爹这会儿还在镇上吗?”
“一会儿就回来,我们先做饭。”陈氏挪开水缸,揭开一层木板,从地下的陶罐中取出五升米,想想不够又取了两升,“你不在家,油水一少,饭量都跟着变大了。”
四丫在东屋喊道:“娘!五妹又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