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宴的结尾,自然是皇帝和皇后“偶然”路过,而后给互相中意的公子贵女们赐婚。
这场盛大的赐婚的结尾,自然就是今天真正的主角——长孙信和阿兰纳月。
虽然适婚年龄的皇子有四个,长孙信在其中是年纪最小的,但当皇帝问他和阿兰纳月的婚事的时候,排在他前面的三个哥哥丝毫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长孙信的生母是大晁东方家嫡女,作为一个夹在东黎、北齐和大周三个大国之间的小国,大晁的鼎盛就是靠着和三国联姻。长孙信的亲姨妈就是阿兰纳月的生母,加上北齐前段时间又是在长孙信手上吃的败仗。不论是考虑血缘关系,还是考虑北齐人那极为不服输的性子,都只有长孙信娶阿兰纳月是最为稳妥的。
一个曾经的异国宠妃的儿子,就算是掌了兵权,也不足为惧,更何况如今他又即将娶阿兰纳月。这无异于是走上了一条离太子之位更远的路。
“如果没什么意见,那朕就拟旨了。”皇帝说道。
荼悠垂着眼,捧着汤婆子的手有些颤抖,若不是一旁的朱谦眼疾手快,稍微扶了一下她的手肘,恐怕她就要在殿里失态了。
“谢谢。”荼悠站在出宫的马车前,对朱谦轻声道谢。
朱谦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你也别太在意,这肯定不是诚则的意思。”
“其实没什么的,我和十三殿下本就只是朋友。”荼悠说道。
这话其实本也没错的她和长孙信之间的关系本身也没有那么近,如今他已有婚约在身,自己便不再适合总出现在他面前。
她突然明白之前和月半聊天时提起的话题,难怪在东黎异性之间少见友谊,大家在对方订婚后都会避嫌,一来二去再好的朋友也就走散了。
她只是有些不甘心,可又无可奈何。
“不是的。”朱谦矢口否认,“其实他早些时候说过,觉得你和那些贵女们有些不同,他希望有机会的话,去向东阳伯提亲。”
荼悠愣了一下,原来长孙信居然有这个想法。不过再怎么诚挚的想法,由他人转述出来,又算个什么事儿呢。
她摇了摇头:“那或许只是一时信口说的罢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时候不早了,我也是时候回家了。”
看着朱谦似乎想要找到些话来辩解,荼悠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直接跑路。
这些东西已经都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们之间的好感也仅止于此,从此就只是陌路人。
一回到家,月半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但她却没有多问,只是端来了一盘荼悠爱吃的糕点,默默站在一旁。
“月半,我是不是看起来特别傻?”荼悠叹了口气,自从她来东黎没有多久,她就遇见了长孙信。
这人虽然说长得像个小白脸,但气质上却又很符合他大将军的身份。从七夕的偶遇,到中秋才知道他是个男子的尴尬,再到后来的红衣女子与叶无痕……
或许是在北凉,她一直跟着婆婆,从未接触过异性。如今遇到了一个总在自己生活中出现的人,她才会没来由的心动,以至于忘了他是皇子,哪怕她是原装的荼悠,真正的东阳伯独女,和长孙信的未来也是微乎其微。
看到荼悠一个人发呆,月半心里也不太好受:“姑娘不是傻,只是这皇家的事情,到底是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咱们伯府的爵位三代而斩,圣上再怎么挑,也不会挑到咱们伯府头上的。”
她说的没错,如今满京城的贵女们都绕着他们东阳伯府走,就是因为害怕关系好了被道德绑架,被迫帮扶一个彻底成为平头百姓的荼家。
同样是伯府,差别到底不是一般的大,也难怪二夫人那么不服气。
二夫人的娘家是宏阳伯府,理论上来说,是与东阳伯府平起平坐的关系,但老宏阳伯的嫡长女被当今圣上选中了,做了皇后,又为重视嫡出的圣上生下了四皇子。
即便同样的无所作为,但宏阳伯的爵位却是实打实的变成了永袭。听说早些时候二夫人也不是这般硬气的,自从四皇子诞生,娘家爵位永袭,加上她的丈夫二老爷是顾老夫人的亲儿子……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从身为不被重视的次女的她,开始变得功利与势利。
婆家与娘家的差距如此之大,让她如今甚至和那个画师的关系逐渐脱离了正常关系该有的距离。
虽说荼悠能想得开,但想得开和看得开到底是两码事。阿兰纳月和长孙信的容貌在眼前不断的交替。
他们确实很般配,不论是容貌还是身份,自己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更像是横插在金童玉女中的小丑。
荼悠叹了口气。当务之急还是要早些完成任务,离开这里就好了。
离开这里就能不再为这些人事物而困扰了,她可不能因为这些事情分心太多。
坚定了这样的信念,荼悠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拿出卢谨给的图纸,细细盘算着该怎么拿到圣物的事情。
如今的形式,让她觉得完全不容乐观。
首先,天南星大概率是在皇宫里,可是皇宫那么大,排除皇帝会把东西放在妃子殿里的可能性,属于帝后的宫殿足足有二十多间,殿内又有大大小小的房间,加上暗格、暗室……若是从零开始到找完恐怕要花上年余。
其次……荼悠打开一旁的屉子,摸出那把四夫人的钥匙。
四夫人的模样与当今圣女别无二致,大概率是亲人;而从卢谨处得到的消息,是只有圣女身故,才会有人前来东黎,所以他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替代原本的荼悠,是因为需要有人“腾位置”,自己则是传圣女身故消息的信息,同时扮演荼悠的身份寻找天南星带回北凉。
可如今看来,四夫人和原本的荼悠,皆是意外身故
意外……么?
荼悠眉头轻蹙,即便真的是意外,也要确认一遍才好。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第一次有了对婆婆的怀疑。但出生在北凉,那片生养她的土地、那位慈眉善目带领她成长的婆婆,还有那些同伴……
她要如何相信他们对她怀有隐秘的恶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