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玉成听出了贺知环言语间的质疑,他急得满脸通红,急于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在贺知环眼里,他这样局促不安的举动,反而更令人信服。
“好了,你别慌,我信你便是。”头一次有人说,他在人群中,第一眼便记住了她。
她想,这是她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情话。
贺知环羞得头垂得更低了,辛玉成则露出了憨厚的傻笑。
两人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完全没有发现亭子外头,还藏了两波人。
一波正是气势汹汹要往亭子里去的贺知珠。
还有一波是早早就等在假山石后头的花思蓉和言嬷嬷。
贺知珠无视丫头婆子的阻拦,直接进了亭子,“哟,二姐姐怎的私见外男?”
贺知环被贺知珠这般闹腾,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虽然有沈氏背书,但贺知珠这样一嚷嚷,还是叫贺知环有些下不来台,毕竟晌午她才同孟四郎解除婚约。
要是外面再传出她晌午解除婚约,午后就私会外男的传言,她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贺知环身子微微发抖,辛玉成立刻化身炸毛的守护神,上前据理力争,
“这位小姐,小生姓辛,今日特意登门拜访,并非什么登徒浪子。
我与环儿姑娘在此见面,也是侯夫人亲自准许的,又有丫头婆子们做见证,并无任何逾越之举,还请这位小姐嘴下留情。”
环儿姑娘?
贺知珠哂笑,眼神鄙夷,她看着年轻的辛玉成,想着自己上辈子为了这个人发痴发狂,为了这个人把自己低在了尘埃里。
此时此刻,夫妻再见,她发现她对他竟不止有恨,还有她深藏心底的无法言说的复杂感情。
尤其是那句环儿姑娘,让她险些落下泪来。
她强装镇定,神色倨傲,“瞧你这一身的穷酸样,也能配我侯府的小姐?
趁早滚回你那个穷酸的世界吧。
要本姑娘说,你也就配娶个屠夫家五大三粗的老姑娘,要不就是村里头长了一脸麻子的小村姑。”
贺知环听不下去了,“七妹妹,你适可而止。”
贺知珠不干了,“怎么,还没嫁过去呢,二姐姐就先护上了?
别怪妹妹我没提醒你,就他这样的穷酸,我怕你卖血卖肉都不够填补的。
你可仔细想清楚了,别后悔。”
辛玉成被贺知珠扒下了脸皮,无地自容,正要羞愤告退,对着贺知环说了一句“不敢高攀,不想让她跟着吃苦受累”。
激得贺知环当场许诺,“我偏要嫁你,我不是嫌贫爱富之人,你只管回去找媒婆来提亲便是。”
贺知珠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甩袖而去。
留下贺知环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又有些懊恼刚刚最快失言。
倒是辛玉成如天降馅饼儿,开心得像个傻瓜,一连串的保证流水似的脱口而出。
等亭中无人后,花思蓉才与言嬷嬷相互搀扶着往青芜院走。
言嬷嬷人精似的,“那七姑娘到底是想二姑娘嫁辛秀才,还是不想啊?”
花思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言嬷嬷,感叹她的敏锐。
根据贺知珠的所作所为,花思蓉大胆推测出辛玉成就是上辈子贺知珠口中的那个白眼狼夫君。
这辈子自己不打算嫁了,可看样子她是要推亲姐姐进火坑了。
想到这里,花思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之前贺知珠对她那般掏心掏肺,连那等辛密都告知于她。
她虽有惶恐,但也心怀感激,对贺知珠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可今日看她如此对待贺知环,花思蓉不确定了。
贺知珠对她所言,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亲姐姐都能推进火坑,何况是她这个交集甚少的表姐呢?
她回言嬷嬷的话,是这样的,“珠珠大概是想摆脱辛秀才的,可又不太愿意看着他对着其他女子大献殷勤。
且那个女子,还是她的亲二姐。”
言嬷嬷每个字都能听懂,可合在一起,她便是一脸雾水,想不明白。
整得老嬷嬷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真老了,该荣养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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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先是送走了辛玉成,又听了贺知环请沈氏做主的请求,只觉得匪夷所思。
等她后来一打听,知道这其中还有贺知珠的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把贺知环送走,立刻就要叫贺知珠来听训。
贺知珠不用人喊,她自己就来了。
沈氏撵走了伺候的人,“珠珠,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要不是贺知珠是她从小宝贝到大的,沈氏真想几个巴掌打下去。
贺知珠无视沈氏的怒火,一脸无所谓的道,“不想做什么,就是不想看辛玉成两辈子都这样好命。”
沈氏心想,可不就是好命么。
上辈子侯府嫡女去填这坑,这辈子填坑的换成二姑娘,可也不差的。
“谁知道你与你哥哥是怎么想的。
换做是我,我恨不得把姓辛的踩在泥里,一辈子爬不起来。
偏你们两个好心,还给他搭梯子。”
贺知珠眼珠子转了转,“阿娘别管那等负心人了,有哥哥看着呢,量他也翻不出咱们的五指山去。
阿娘快同我说说你给我挑的未来表姐夫呗,表姐今日来可有定下是谁?”
沈氏点了点贺知珠的额头,“你们兄妹二人,可得给我看住了那个白眼狼才好。”
“至于你表姐,你个小机灵鬼,消息可真灵通。
呐,你也瞧瞧呗,我准备了好几份,你哥哥那里也送了一份名单去,你蓉表姐刚也拿了一份回去。”
贺知珠一张张的看下来,“亲娘诶,您可真厉害,在哪儿去找的这些穷酸来。”
沈氏捏了一把贺知珠,“去,不会说话就别说。你哥哥可是夸我选得好呢,蓉姐儿瞧了也没说什么。”
贺知珠脸上浮现鄙夷,“我这表姐生得一副花容月貌,明明能够靠脸吃饭,偏要去扶贫。
真不知道她是不是脑子进了水。”
“阿娘,咱们真要把表姐嫁给这样的人家,旁人会不会以为咱们对表姐不好?”
沈氏哼笑,“要说以前,我还真有所顾虑。
可现在不是有你二姐姐珠玉在前嘛,亲侄女都只嫁了个这样的人家,姨侄女再嫁个相差不多的人家,旁人能说咱们侯府什么呢?
再说,咱们选的可都是清白的读书人家,旁人说起来,也是说咱们家不嫌贫爱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