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出嫁,多往她身边送几个得用的丫头便是。
想到六姑娘身边伺候的人,水氏忍不住眉心一凛。
六姑娘自从跟宫里搭上关系后,便不怎么去府中女学了。日常规矩礼仪等,多是跟着宫里送她的那两位嬷嬷在学。
可那两位嬷嬷,是宫里头出来的呀!
先前她一直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而自居,可今日四皇子的表现,以及贺知锁有意无意看向四皇子的表情。
不得不让让她对这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产生猜疑之心。
她怀疑这两个嬷嬷,至少有一个应当是被冰嫔母子偷偷收买了。
要不然,她的六姑娘为何会一副对四皇子情根深种、唯命是从的模样?
她正想同贺知锁再打探两句关于那两位嬷嬷的事,这时门口却响起了贺知瑞的声音。
“姨娘。”
水氏眉头轻蹙,拍了拍贺知锁,贺知锁识趣的起身,站在了水氏身侧。
水氏看向亲儿子,“不是叫你去送殿下,怎的这般快便回来了?”
贺知瑞眉间带恼,“本来我是要悄悄把殿下送出府的,谁知经过前头摆宴的地方,四殿下却突然把我撵回来了。
只说他要自己散散心,等一会子,他自然会回去。”
水氏按了按眉心,“胡闹!他就不怕被人认出来吗?”
今日府上来的,多是达官贵亲,四皇子又不是什么养在冷宫里不得宠的皇嗣,难不成还指望谁认不出他这个天潢贵胄吗?
贺知瑞无奈解释,“儿子也担心殿下来府上一事,被人知晓了去,便多劝了他两句。
奈何殿下心中似乎对我有些许不满,儿子怕适得其反,只得随了殿下的意,安排了随伺的小厮,又才匆匆回来,想寻姨娘讨个主意。”
水氏神色冷淡,“翅膀硬了,这是要给我甩脸子看呢。”
贺知瑞看着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的胞妹,到底心有不忍,“姨娘,咱们当真要把六妹妹嫁给四殿下?”
贺知锁眼里闪过错愕,复又垂首乖巧的立在一旁,但交握的双手,却暴露了她此刻的心绪难安。
水氏的视线落在兄妹二人身上,她不忍心道出这样残酷的事实,“三公子先前说,你与四殿下来偏院的路上,曾撞见七姑娘与二殿下在一处?”
贺知瑞瞥了一眼胞妹,颔首,“虽没有亲眼所见,但据儿子观察,他们二人之间定当不会清白。”
贺知锁头一次听闻此事,难免有些惊讶神情藏不住,便直白的露在了脸上。
水氏饮了一口桌子上早已冷掉的茶水,“我原以为花家表姑娘嫁给蒋府旁支,不过是巧合罢了。
可前有表姑娘与蒋府联姻,后有七姑娘去二皇子府赴宴。此一桩桩,无不表明,咱们侯府嫡脉是要向二皇子投诚了。”
贺知瑞的脸上半点不见在外头的纨绔模样,“姨娘可知,父亲是个什么意思?”
在贺知瑞的心目中,贺侯爷才是侯府最大的家长,他的意志更为可靠才是。
而贺侯爷一直都是支持他们母子的呀。
水氏面色阴沉,“他?墙头草罢了。”
言罢,水氏的后脊梁也随之惊出了一身冷汗。
自从她怀上了老三,尤其是要临盆的那段时间,约莫是她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生产和产后恢复一事上了。
可就是这短短时日的疏忽,她竟然没能及时发现嫡支暗中投靠了二皇子!
不,也许发现了,只是她并没有重视而已。
且这其中,倘若没有贺侯爷的故意遮掩,她能赌上冷氏一族最后东山再起的所有资源!
一孕傻三年,说的便是她么?
还好今日,四皇子的到访,倒是惊醒了她这个梦中人。
她此前从未想过贺侯爷会琵琶别抱。
贺知瑞则大惊失色,“姨娘怎可如此评判父亲?况且,父亲不是一直以来都在暗中支持咱们的吗?”
支持他们母子,不就是在支持四殿下吗?
贺知锁也在一旁跟着点头,她跟着姨娘住一个院子,知道得也不少。
以前小,多有不懂。可随着一年年长大,她自觉父亲待姨娘是不同的,更是特殊的。
不然,为何姨娘能顺利诞下三个孩子,尤其是七弟,更是姨娘高龄产下的。
在贺知锁朴实的认知里,如果没有宠爱,又哪来的孩子?
水氏看着这一双儿女,心下不无感叹,这大抵就是血脉亲情带来的滤镜吧。
便是贺侯爷在某些时候如何不堪,如何无耻,但在孩子们的心目中,他这个父亲,便是拢共与他们也不曾说上几句好话,也依旧是高大的、伟岸的。
可,事实总是伤人最深的。
水氏绝不能叫自己的一双儿女被亲情所迷惑,“当年冷氏一族所谋,之所以最终付之一炬,其中便有沐清侯府临阵倒戈的原因。”
在他们震惊的眼神下,水氏缓缓撕开了当年那场夺嫡之战的面纱……
“……从那个时候起,我便认识到了,在政治面前,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而所谓亲人,也是一样的道理。
“他是你们的父亲,你们崇拜他,我不会多加干涉。
但事关咱们母子几人的未来,姨娘要求你们,无论何时,一定要对你们的父亲,有所保留。”
贺知瑞明显大受打击,“可当年之事,难道不是因为祖父临阵换营,才让一切部署毁于一旦的吗?
而父亲,不过是同姨娘一样的受害者罢了。”
“且,要不是父亲当年冒天下之大不韪,救下姨娘,如今又哪里来的我们兄妹三人?”
他说的是当年贺侯爷救水氏于危难之中,免于沦落风尘的悲剧。
水氏遥想当年,忍不住轻笑出声,“你们都是好孩子,只看见了你们父亲好的一面。
可你们不知,当年你父亲愿意冒险救我,除了有情,更多的不过是因为,我给出的筹码他无法拒绝罢了。”
贺知瑞还是不愿相信,可姨娘那毫无感情的眼神,不得不让他多想。
他脸色有些颓然,喃喃低语,“那父亲这些年私底下护着我挣银子,难不成也是假的?”
他以为的父慈子孝,他以为的偏爱,难不成通通都是假的?
水氏反问,“你挣了那许多的银子,除了送进宫替四皇子打点用的,其余大部分都进了谁的口袋?”
贺知瑞神色恍惚,如梦初醒,“可这是为何?咱们一心一意的支持四殿下,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