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思明的身体在无意识往下滑,神态安详,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
雪鸮张嘴啄他手臂内侧的软肉。
他皱了皱眉。
“嘶~疼!”
“枝枝……别弄……”
迷迷糊糊中傅思明还记得这是沈枝最喜欢掐的位置。
雪鸮的喙啄得不算疼,他还是下意识嘤咛一声。
雪鸮见傅思明的身体又往外滑了一点,使出吃奶的力气连续啄了十几下。
该死的人类快醒来啊!
他掉下去了它全家都要陪葬!
“嗯……唔……疼~嘶!”
手臂位置不断传来剧烈的疼痛,傅思明终于舍得从美梦中睁开眼。
腿下悬空的感觉让他顿感不妙!
他想往里挪,但此时已经滑出很远,手够不到凸出的冰锥,加上力气用尽,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
雪鸮叼着绳索往他身边扯。
傅思明伸手接过来,艰难往自己身上套,嗓子沙哑得不行,哆嗦着问:
“雪鸮……是枝枝让你来的吗?”
伤口剧痛难忍。
与冰面接触的半边身体已经被冻得麻木。
雪鸮不停的探头又缩头,焦急的关注他的动作。
傅思明分不清现在到底是自己意识不清还是在做梦。
但求生意识是必须要有的,哪怕是在梦里。
他将绳索扣上的那一刻,身体陡然滑出这方狭小的空间。
突然而来的悬空感让他心中一惊,大脑的混沌感让他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他踮了踮脚,极力寻找能踩的地方,伸手想抓住点东西,却什么够不着。
底下是一望无尽的深渊,抬眼是不断坠落的雪花。
傅思明低头瞧了一眼,身体随之一抖。
要是摔下去,不死也要永远留在这裂缝中做标本了。
外面。
沈枝手中的突然绳子一紧!
而她根本没听到雪鸮的预警。
事实上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雪鸮也没机会回来报信。
好在现在它慌乱的叫了两声。
那是可以拉的信号。
洞口的冰被刮蹭掉了好几块,傅思明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好在上面的装置布置得很稳,拉的人也给给力,整个过程虽然惊险刺激,但有惊无险。
十多分钟后,他被拉了上来。
此时傅思明的意识还是不太清醒。
沈枝把他放在雪地上,漫天飞舞的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下,旁边只有两盏不太亮的灯。
傅思明眨了眨泛眼睛,有针尖刺破皮肤的感觉,但他已经无力去分辨。
他好像在天上看到沈枝的脸。
傅思明眼神开始涣散。
沈枝?
他这个样子要是沈枝看到,她恐怕弄死他的心都有了!
接着,他看到沈枝的脸近了。
好像不仅天上有,头顶上也有一张沈枝模糊的脸。
但是很快,傅思明确定这是幻觉!
因为沈枝没有掐他,也没有揍他!
四肢变得僵硬,脑子越发混沌,视觉听觉伴随着时间一点点丧失……
果然是梦……
他竟梦见自己得救了!
沈枝驱策雪鸮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夜,自己则把傅思明背到背上。
刚刚给他紧急注射了一支肾上腺素,希望有用。
傅思明这个状态太糟糕了,随时都可能死掉。
雪地里失温很快,尤其是伤患。
被冻死是很普遍的死法,更何况他还流了这么多血。
想要保住他这条命到明天,难!
傅思明身上全是血迹,上半身只穿着一层单薄的针织毛衣,裤腿被血染湿。
沈枝走几步,血迹就沿着她的脚印滴多远。
“傅思明,醒一醒!”
沈枝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再一次把傅思明拉回现实。
傅思明觉得眼皮有几千斤重,他怎么努力都睁不开,于是他又睡阖上眼睫。
“傅思明,你tm的给我醒一醒!”
“傅思明……”
谁在嚷嚷?
这么吵!
喊的还是他的名字。
傅思明思绪紊乱,一会梦见身下有一座滚烫的火炉,一会梦见鼓槌捶打他的胸膛,一会儿梦见无数只虫蚁噬咬他的手背。
他应该是死掉了,所以虫蚁来啃他的尸体了。
傅思明想。
后来他睁开眼,发现鼓槌是沈枝急促有力的心跳。
虫子是沈枝扫过他的手背的头发。
火炉是沈枝在雪地里背着他热得异于常人的体温。
沈枝把背包反背在前面,双手要防止他滑落,没手去管这些头发。
“枝枝……我在……”
沈枝嗓子都喊哑了,心里急得不行,听见他咕哝的声音,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这个狗东西死掉了!救不回来了!
没死就好。
“傅思明,别睡,跟我说说话。”
“好……”
“怎么会吹那首曲子的?”
“前两天……跟着电影里学的。”
其实他没有看过那个电影,只是听队友讨论过上映时间,是三天前。
他们说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史诗级爱情片,他想跟沈枝一起去看。
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
如果沈枝也掉进海里了,他想,他也愿意……
沈枝找着话茬跟他聊天,却发现傅思明久久没有回应。
她气得咬牙切齿,把人放下来又补了一剂药,拍着傅思明的脸颊,把他拍醒。
“两年前怎么在海市跟我保证的?嗯?”
不让她担心!
不再以身涉险!
傅思明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
过了一会儿,他又恢复了一点精神,能趴在沈枝肩上说几个字了。
“枝枝……我重不重?”
“你好像很累……把我……放下来……”
“好烫!枝枝……你好像病了……”
“……”
他说了一会儿话,气息又渐渐弱了下去。
雪还是很大,好像永远也下不完一样,很快就淹没了她们来时的路,掩盖住了所有血迹。
趁傅思明还有一点意识,沈枝问他:
“你的那个药剂的作用副作用是什么?”
她得问清楚,好对症下药。
恍惚中,傅思明好像没有听到她的哽咽声。
一定是听错了。
他说:“加速……恢复,放大……五感。”
“比如说?”沈枝反问。
傅思明有点疑惑,这个声音怎么和这个雪夜一样冷呢?
嗯,还是听错了!
傅思明回答:“痛觉……”
这么说枝枝以后应该就不会
“嗯……唔……枝枝!哼嗯……疼啊!”
一阵剥皮剔骨的剧痛袭来!
傅思明浑身战栗,身体反射性蜷缩,指节握得发白,指尖狠狠扣进沈枝的肩膀。
“叫你别睡你还睡!”
沈枝最懂人体穴位哪里最痛!
剧痛让傅思明的身体迅速出了一身热汗,汗水打湿盖在他身上的大衣和贴在沈枝背后的薄衫。
那里早就被汗水打湿,不知道是沈枝的流下的汗还是傅思明的。
风雪吹过以后变得冰凉一片。
“枝枝……疼……嗯哼……”
豆大的眼泪掉进沈枝脖子里。
“我已经……好了……不用……唔哼……求求你……”
真的好了!
刚刚那两针肾上腺素起了作用。
他能坚持到地方!
一定能!
别这样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