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娘是真的觉得心灰意冷了,她这一生都在抗争,她不停的和这不甘的命运做斗争,可是失败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她想她是一个再不肯服输的人,可是到了如今,她也是真的想认输了……
秦蓉静静地看着钱大娘坐在这儿诉尽了苦楚和不甘,可是她竟然发现她也没什么能安慰的,对于旁人来说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闲话,而对于钱大娘来说,那一句闲话里的故事,却是她的一生……
“娘。”一道女声响起。
钱大娘抬起了头,泪还挂在眼角,可是看到那女子的一刻,她已经迅速地用衣袖擦干了眼角的泪。
“闺女……你来了……”
钱大娘的闺女李希珍叹了口气道:“娘,你……是为了怕克我,所以才一直都对我不理不睬吗?”
钱大娘点头,“我年纪大了,再也没有了心气,我斗不动了,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娘这一生能守住的东西很少,所以……可是娘想不到,这会让你如此痛苦。”
李希珍只觉得讽刺,“娘,可你知道吗?我在家中的日子如此短,你信命我不信,你怎么不问问我呢?若是你问我,我便会告诉你,只要同你在一起,那短些也没什么的。我始终记得娘抱着我,护着我的样子,所以,娘你后来变得如此,我实在是心痛。
可是,娘……回不去了,我回不到小时候,你也回不到过去了。娘今日把我叫来,我犹豫了许久,可是想了想,我还是决定来了。我昨日真的想过,等这次回去,除了让人捎银子来,我再也不会来了,可是想想又心软了。
娘,我好像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秦蓉瞧见两人如此,又见旁人都看了过来,于是道:“我们楼上有专为女子设的雅间,那里才是谈话的地方,不然……去上头雅间可好?”
李希珍对着秦蓉颔首,微微抿唇道:“多谢你了,那便给我一个雅间吧。”
说着,李希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银锭,看大小约莫有三、四两重,她把银子塞到了秦蓉手上道:“我便要一个雅间吧,劳烦带我上去。”
秦蓉没有拒绝,笑着将两人迎到了雅间,“可要些什么吃食?”
李希珍道:“便随便来些招牌菜吧。”
“好。”秦蓉应下了,接着便关上了雅间的门去了后厨。
雅间里,钱大娘和李希珍都有些不知道如何说才好,过了半晌,钱大娘才道:“希珍,你可知道你名字的由来?”
李希珍淡淡地道:“想来也不过是希望我如珍似宝吧。”
钱大娘看着闺女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嗯,是我没做好,不过……娘给你找的女婿是娘精心挑的,娘给不了你的,希望女婿能待你如珍似宝。”
李希珍原本情绪还算稳定,可是此刻听钱大娘如此说,那股无名的邪火又上来了,“娘,你相信自己六克,平时待我冷淡,疏远于我也就算了,可是你莫要提你匆匆给我找的夫君了。
娘,你不知道吧,我那夫君早就没了,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着人模狗样的,背地里早就和花娘子胡闹玩坏了身子。哼,前两年他就去了,只不过死得太不光彩,死在了人家花娘的身上,他们家人要脸不敢说,这才偷偷地葬了之后,说他是突然暴毙的。”
钱大娘吃惊地瞪大了双眼,她这时候才知道为什么李希珍心中有如此多的怨气。
“希珍……娘不知道,为何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没有和娘说!”
李希珍冷笑道:“说什么,说有用吗?我说不想嫁,你非得把我嫁了,我带他来探望你,你可以见都不见我,要么就是冷淡地让我早些回去,你让我说什么?”
钱大娘此时忽然想到了李希珍从前回来时的那些欲言又止,起初还是闺女和女婿一道来的,到后来,只有闺女一个人回来了,可是她竟然从来都没过问,她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中,却没想过……闺女同她一样,失了父兄,还没有母亲的疼爱……
闺女的日子该过得多难呢……
“希珍,娘错了!是娘错了!娘真的错了!”钱大娘忽然流着泪道。
李希珍看着钱大娘如此,于心不忍,可是心里的委屈却是如何都压不下去。
自李希珍的死鬼相公死后,公爹和婆母不怪自己的儿子,反倒怪上她了。自她相公走后,公爹婆母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公爹和婆母只有她相公一个儿子,她相公死在了花娘身上,她公爹知道死讯后气得当场中了风,性命虽然无忧,人却是瘫了。
原本家中的生意就是她公爹和相公一起打理的,这下两人都不行了,那些牛鬼神蛇蛇神都跑了出来。若不是有闺女在,这样一个烂摊子她是一点都不想接,不过也不是不想,实在是她也没有依靠,想了许久,便只好带着闺女留了下来。
李希珍可以说是费劲了心思,吃了不少苦头,才捏住了家中的产业,就这都已经耗费了好几年的时光,后来眼看着她把生意经营得越来越好,家中的那些牛鬼神蛇又去了她婆母面前说嘴,非要她婆母再过继一个儿子。
李希珍的婆母本就是糊涂的,听了那帮子亲戚的鬼话,还真想从族中过继个子侄过来,后来李希珍发了大火,怒骂婆母,痛打亲戚,赶走了那帮不安好心的。
那帮子亲戚是真的恶心人,婆母不过继就非得让她闺女招个赘婿,李希珍一合计就说了,既然是赘婿,哪有找族里人的,赘婿得闺女自己挑,那帮亲戚自然是不愿意的,这绝户他们是吃定了。
但是李希珍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两年生意场上也早锻炼出来了,她找人写好了状纸,准备状告他们想要谋财害命吃绝户,到这份上了,那帮子亲戚才发现李希珍是个悍妇加泼妇,这才绝了心思,以待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