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凡五指扣住城墙缝隙,青砖上未干的血渍在虎符纹路里蜿蜒成卦象。
苏瑶俯身将最后一颗银铃嵌入星宿图案,琉璃镜倒映出的亡魂突然集体转向城门——那些贴着生辰符纸的脸孔正对着众人露出森白牙齿。
\"戌时三刻。\"薄萱突然按住腰间裂开的药囊,悬浮的箭矢药材突然燃起幽蓝火焰,\"城门要闭了!\"
十指嵌入卦盘边缘的瞬间,卜凡听见骨骼与青铜摩擦的声响。
整座暗城在星砂攀上屋檐时发出活物般的痉挛,数万扇黑洞洞的门窗里飘出裹着符灰的绸缎,层层缠绕住郝柔的脚踝。
他反手掷出三枚铜钱钉住绸缎,却见符纸上的生辰突然渗出墨汁,将铜钱腐蚀成青烟。
\"小心头顶!\"甄婉的琉璃镜突然炸开一道裂痕。
钟楼垂下的青铜锁链不知何时缠住了郝柔的脖颈,冰棺融化的黑血正顺着锁链纹路爬上她的眉心。
卜凡的卦盘刚触到锁链,整条街道的灯笼突然爆开,裹着亡魂的符纸如蝗虫般扑向众人。
苏瑶腕间新系的银铃突然发出尖啸,她扯断红绳将铃铛抛向半空:\"坎位七步!\"悬浮的银铃组成北斗形状,将扑来的符纸定在离众人三寸之处。
薄萱趁机撒出药粉,燃烧的药材在符纸间撕开一道缺口。
\"进!\"卜凡拽着郝柔冲进缺口的刹那,整座城墙轰然闭合。
青石板缝隙渗出的黑血突然倒流,在众人身后凝成写着\"擅入者祭\"的血墙。
甄婉的琉璃镜碎片突然悬浮成罗盘,镜面映出街道两侧商铺里无数双握着算盘的手——那些苍白的指尖正在拨动刻着人名的珠串。
郝柔突然踉跄着抓住卜凡的衣袖:\"他们在算我们的命数。\"她脖颈处的锁链印记正在渗出血珠,每一滴落下都在青石板上灼出写满咒文的坑洞。
薄萱刚要敷药,药囊里的三七突然长出獠牙,咬住她的手指不肯松口。
\"别动。\"苏瑶将银铃扣在獠牙上,铃铛内壁的\"幽\"字突然活过来般钻进伤口,\"这是噬魂草,见到血腥气就会...\"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梆子声打断。
十二个戴着哭笑面具的挑夫抬着血轿从街角转出,轿帘上缝着的正是方才被烧毁的符纸。
卜凡的虎符突然烫得握不住,卦盘上的星砂自行排列成箭头指向轿内。
当血轿经过时,所有商铺的算盘声同时停止,戴着青铜耳环的掌柜们齐齐探出头——他们的眼白里都浮着朱砂写的生辰。
\"让让。\"挑夫的声音像是从井底传来,血轿经过处的地砖突然翻起,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冰棺。
郝柔突然挣开卜凡的手,梦游般走向最近那具冰棺,棺盖上赫然刻着她的名字。
薄萱的药粉刚要洒出,整条街道的灯笼突然暴涨三尺青焰。
甄婉的琉璃镜碎片突然聚成尖锥刺向血轿,却在触到轿帘的瞬间被符纸吞没。
卜凡看见郝柔的手已经贴上冰棺,虎符在他掌心烙出八卦图案,他猛地将灼热的铜器按上冰棺。
\"咔嚓——\"
冰棺裂开的瞬间,十二个挑夫的面具同时脱落,露出后面没有五官的脸。
血轿轰然炸裂,漫天符纸如雪片纷飞,每张符纸都裹着一截郝柔的头发。
卜凡扑过去时只抓住一把发丝,发梢末端系着刻有\"幽\"字的银铃,正是苏瑶先前丢失的那枚。
\"当心算盘!\"苏瑶突然将卜凡推向左侧。
他原先站立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下面沸腾的血池,池中浮沉的珠算正在拼凑郝柔的八字。
薄萱的药囊突然被无形之力扯碎,所有药材在空中拼成血色箭头,直指暗城最高处那座滴血的钟楼。
甄婉的琉璃镜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镜中映出的钟楼正在渗出黑色油脂。
那些油脂顺着青铜锁链流到众人脚边,竟在地上写出\"灵渊祭启\"四个字。
卜凡的虎符突然自行飞向钟楼,在撞上青铜钟的瞬间,整座暗城的门窗同时渗出黑血。
\"你们看!\"薄萱突然指向血池。
沸腾的血水里浮出郝柔的绣鞋,鞋面上用金线绣着的并蒂莲正在疯狂生长,转眼间开满了整条街道。
苏瑶的银铃突然全部炸裂,飞溅的碎片在众人周围形成结界,将涌来的黑血挡在三尺之外。
卜凡抹去溅到眼皮上的星砂,发现卦盘上的裂纹正拼成钟楼图案。
当他抬头时,正好看见最高层的雕花窗后闪过半张蒙着血纱的脸——那人额间的朱砂痣,与三年前毒杀他全家的仇人一模一样。
卜凡的手指划过青石板上灼出的咒文,指腹传来细密的刺痛感。
血池里的算珠正在重组第三十六次郝柔的命盘,每颗檀木珠表面都浮现出不同势力的印记——金蟾吞月的商贾、三头蛇纹的祭司、白骨莲花的杀手。
\"十二个时辰。\"苏瑶将沾血的银铃碎片按在冰棺刻痕上,琉璃镜的倒影里突然映出三张重叠的暗城舆图,\"血轿轨迹穿过九门司、灵枢院和祭骨堂的地盘。\"
薄萱突然将燃烧的药粉撒向东南角。
青烟在触到屋檐时凝成三头蛇的虚影,蛇信卷着的玉牌上赫然刻着\"幽\"字。\"灵枢院在借噬魂草炼鬼兵。\"她碾碎突然疯长的三七根茎,墨绿色汁液在石板缝里游出蜿蜒的卦象。
甄婉的琉璃镜突然映出钟楼顶层的雕花窗。
蒙着血纱的脸正在用白骨笔蘸取黑血书写,笔尖滴落的墨汁在镜中化作无数双掐算的手。\"他们在改命簿。\"她将镜面对准血池,沸腾的算珠突然发出婴孩啼哭般的脆响。
卜凡的虎符在掌心烙出灼热的坎卦,他猛然扯断腰间铜钱串。
当第一百零八枚铜钱坠入血池时,九条青铜锁链突然从池底窜出,绞碎了正在成型的命盘。\"九门司要断我们的退路。\"他抓起染血的算珠按在城墙裂缝间,\"但他们的粮道还拴在灵枢院的药田里。\"
暗巷深处突然传来算盘相击的脆响。
十二个戴哭笑面具的挑夫抬着新轿逼近,轿帘上缝制的符纸却换成三头蛇纹。
卜凡故意将沾着商贾印记的铜钱踢到轿前,当轿帘卷起铜钱的刹那,整条街的灯笼突然变成幽绿色。
\"灵枢院的蛇要咬商贾的蟾蜍了。\"薄萱轻笑出声,将引发药材异变的药粉弹向轿顶。
符纸上的三头蛇突然暴起,獠牙刺穿轿夫面具的瞬间,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九门司的粮仓方向腾起裹着药香的浓烟。
苏瑶腕间新换的银铃突然发出欢快清鸣。
她将铃铛抛向空中,琉璃镜碎片组成的星图显示西北角守卫骤减。\"祭骨堂的杀手去救火场了。\"她指尖抚过卜凡掌心的卦纹,\"该去会会那位改命簿的先生。\"
钟楼的青铜锁链在月光下泛着血光。
卜凡踏着琉璃镜折射的光斑跃上飞檐,虎符灼烧的剧痛突然变成清凉——最高层窗棂的朱砂封印正在消融。
当他破窗而入的瞬间,血纱蒙面人执笔的手腕突然浮现商贾印记。
\"九门司的粮,灵枢院的药,祭骨堂的命。\"卜凡甩出铜钱串缠住白骨笔,\"原来执笔人自己就是祭品。\"蒙面人额间朱砂痣突然渗出血珠,却在虎符照亮的瞬间变成三头蛇纹——灵枢院的烙印正在吞噬他的魂魄。
郝柔的绣鞋突然从梁上坠落。
当卜凡接住的刹那,整座钟楼开始崩塌。
他抱着昏迷的少女从血雨中坠落时,看见蒙面人化作青烟钻进琉璃镜碎片,镜中映出的商贾正在用金秤称量三头蛇的毒牙。
\"当心!\"薄萱的药粉在众人头顶结成屏障。
甄婉的琉璃镜突然映出九门司掌事暴怒的脸,他手中的金蟾正在啃食灵枢院的药典。
苏瑶甩出的银铃缠住最后坠落的青铜锁链,铃铛表面的\"幽\"字正逐渐变成\"渊\"。
郝柔在卜凡怀中突然睁开眼,指尖沾着钟楼的黑血在他掌心画出残缺的卦象。\"灵渊...\"她虚弱的呢喃被突如其来的梆子声打断,十二个无面挑夫抬着新轿出现在街尾,轿帘上缝着的正是虎符拓印的八卦图。
暗城最高处传来青铜钟的轰鸣。
当声浪震碎所有琉璃镜时,众人看见血月映照的城墙上浮现密密麻麻的命格符,每张符纸的落款都带着深紫色的\"渊\"字印痕。
卜凡握紧郝柔颤抖的手,虎符的灼热已蔓延到整条手臂——那些烙印在血肉里的卦象,正与城墙上的命格符产生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