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归说,纵使他对崔臻的事有满腹疑惑要问,但怀着身孕的妹子自然是要先安顿好的。崔珝道:“如今我暂住在盐州刺史府上,那府上的客院也是三进的,足够安顿你们夫妻二人。”
月泉淮指了指身后的五十多人的车队:“那他们怎么办?”
崔珝思考了一下:“客院的倒座、后罩房和厢房倒是空的,若是打地铺挤一挤也可以睡。”
“那怎么行?”崔臻一听就直摇头,“他们一路风尘辛苦,怎可打地铺?城中可有还有空着的客栈?我整个包了!一人一间房,不够就包两座!”
崔珝顿时傻了,他呆了半晌才咂了咂嘴,看向月泉淮:“你可是真宠她啊,由着她这么败费!”
月泉淮颔首,早说了跟着他不吃苦,内兄这是什么表情?
更何况,这些钱财本就是臻娘自己辛苦挣得的,又何须旁人置喙?
此时,岑伤匆匆赶来,恭敬地行了礼后说道:“义父、义母,那些侍从们说无需过于奢侈,他们睡客栈的通铺就足够了。”
月泉淮看了眼岑伤,吩咐道:“听你义母吩咐就行,房钱你就从账上支。”
“义父义母?你们还认干儿子啦?”崔珝觉得更稀奇了,小阿妹嫁的这个夫家怎么怪怪的?
崔臻微微一笑,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现在不太方便细说,等安顿下来再慢慢告诉阿兄。”
接着对岑伤叮嘱,热饭热菜和热水让客栈掌柜尽管拿好的出来,不差这一两个钱,跟着的新月卫吃了一路干粮了,好容易到关中,得吃点水灵的。
随后,崔臻将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了岑伤去处理,她与月泉淮带着乐临川迟驻,跟随着崔珝先行返回了刺史府。
……
东厢房已经打扫干净,两人便暂时安顿在此。总共就住一晚,行李也不需要卸,倒是没什么可忙的。崔珝随即引领着夫妻俩步入东厢房的明间,坐下来后,不等侍女奉上茶水,他便急切地询问起来:“你且说说,这大半年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连封信也不曾寄来!若不是元娘提及,我们还蒙在鼓里,不知你是生是死!”
崔臻挑了挑眉:“元娘平安回灵武了?她怎么说我的?”
崔元娘便是她在范阳救的远房侄女了。她想先探探崔元娘的说法,再斟酌着描补。她不想对这些亲人揭月泉淮的老底儿,月泉淮暗地里毕竟还跟狼牙关系匪浅,可自家明显是李唐这边的,事情说开了岂不是要让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别管元娘怎么说的,我问你呢!”崔珝一方面有些生气,又有些隐隐的担忧。崔元娘回来时,虽然嘴上说姑母无事,甚至过得很好,可话里话外都是他的心肝阿妹正如履薄冰,听元娘说,臻娘在那边连自己的出身都不敢提起,可想而知她得多艰难啊!
崔臻看了一眼月泉淮,一脸难以启齿。月泉淮会意,帮着自家夫人撒起谎来:“那时她遭遇海难,流落荒岛,我把她从海上捞起来的时候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有心送她回家,可是她一问摇头三不知,我只好把她留下。直到遇到崔元娘时,被狼牙一刺激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世。”
崔臻有些腼腆的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我失忆的那些天他对我多有照顾,见到元娘,想起一切,我也不好撂下这救命之恩自己回来,只好先跟着他了。”
对于他刚把崔臻带回月泉宗的那几天,崔臻这具身体原来的灵魂是怎么消失的,两人默契地谁都没提,就当没发生过。
“你就以身相许啦?”崔珝瞪大眼睛,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婚姻大事你就自己做主了?也不写信询问爷娘?”更重要的是,听元娘说,他们崔家千娇万宠的嫡女居然给人做了妾!这可是天大的委屈!
五姓七望何等的尊贵?月泉淮身为渤海国国师就能委屈崔家女作妾了吗?
“内兄这话就委屈臻娘了。”月泉淮不清楚崔珝的心理活动,他还以为崔珝只是担心无媒无聘的委屈了妹子,遂替老婆感到冤枉,辩解:“并非臻娘自己做主,是我们陛下见证的。一百二十台的红妆从皇宫里抬出来,且昭告天下,整个渤海国都知道。”
什么?不是妾,正头夫人?那没事了。
崔珝立刻消了气。
崔臻含着羞涩,抚上了自己的肚子:“郎君他这般出众的才貌,我失忆时确实情难自禁,才……不过淮郎也不愿委屈我,我想起来出身之后他才正式迎娶,用的还是唐礼呢。”
艾玛,臻娘对外愿意说是她先主动,这面子属实给足了。月泉淮十分高兴,虽说在家里的时候他被这女人拿捏住他也不觉什么,但在外面谁愿意把自己觍着脸哄老婆的事说出来呢?
他握住了崔臻的手,认真地说着瞎话:“不知你出身,我怎敢冒然行事,用错了礼节岂不唐突了你这么好的娘子?”
虽说知道他是配合自己糊弄人,可他说的应该是心里话,崔臻心里暗忖。
私下里她跟朴银花聊过天,朴银花说依照渤海的风俗,把妾扶正也不是没有,可淮淮愿意用最高规格的礼节来迎娶自个儿,说明他确实对自己很重视呀!
两人含情脉脉地对视了起来。
看着对面的俩人,崔珝一时有些语塞,妹子过得好他确实感觉松了口气,可他怎么总觉得有些不爽呢?
一想到阿妹人生里最重要的时刻,耶娘兄长皆不在身边,他心里就堵得慌,就恨不得把对面握着阿妹手手的人揍一顿。
想了又想,他握紧的拳头又无力的松开。崔珝从袖子里掏出一封鼓囊囊的信件递过去:“堂姐想你想得眼睛快哭花了,听闻你的消息她写了这么厚的信。她跟你从小亲厚,你想想回灵州以后怎么宽慰她吧。”
堂姐?是广平王妃崔玥?崔臻看了眼这信封,登时心跳漏了一拍。
这封面上的“崔臻亲启”几字,分明是李俶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