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斗学院对收容师的培养是全方位的,且有自己的特色。
它更侧重于收容相关,对净化不算太重视。
净化相关知识放在了选修课里。
不过在南斗学院这样卷的一个地方,学生们恨不能一分掰成两分用,不少人选修都当成了必修,学分那是能多拿点就多拿点。
乐易在净化这门课拿到的成绩是A+,是少数他能拿出手的功课。
他一边用力地看着陶然、似乎要把她的模样牢牢地印在心里,一边回忆着净化相关的知识要点。
魔女净化要点1:净化必须在结界中进行;
魔女净化要点2:净化必须一次完成;
魔女净化要点3:净化需量力而行,无法净化比自己等级高太多的的魔女。
……
坐在沙滩上的陶然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了,黑色的液体从她的指尖、指甲缝中不断地渗出,乐易知道,这是魔潮翻腾的信号。
自己必须加快了!
他抹了一把脸,将手上混杂了泪水和汗水的体液甩掉,集中精神,吟诵开启结界净化指令的结句。
结句,是收容师依照个人喜好指定的、特殊的文句,长短不一,主打一个收容师你高兴就好,因为基本只用于净化魔女、送魔女最后一程,所以又被某些人戏称为辞世句或绝命诗。
乐易念的结句是他很喜欢的一首李贺的诗《苦昼短》: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食熊则肥,食蛙则瘦。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
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何为服黄金、吞白玉?
谁似任公子,云中骑碧驴?
刘彻茂陵多滞骨,嬴政梓棺费鲍鱼。”
最后一个字念完,他整个人变得更萎靡了,似乎大量精力在短时间内从他体内抽走了。
但乐易知道,这次算是他超常发挥的一次了,整个结界的能量被他调动得很成功,一次惊涛骇浪般的攻击已经酝酿成型!
在距离沙滩不远的海面,一只小山般的巨鲸从水下浮了上来。
它庞大的身躯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巨鲸朝着岸边移动,卷起了大量的海水,甚至令海水向着滩涂倒灌。
如果现实中遇到这样的怪物,恐怕所有人都会希望是一场噩梦、然后祈求早点醒来吧!
乐易艰难地往陶然的方向看了看,心中念叨着:
陶然!
我来送你最后一程了!
巨鲸猛地跃了起来,巨大的身躯遮天蔽日,朝着陶然的位置砸了下去!
但是!
让乐易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巨鲸的身体在即将触碰到陶然的瞬间,竟然化成一团炸开的光粒子,一眨眼间就完全消散了!
坐在地上、艰难抬起头的陶然,脸上露出了迷惑不解的神情!
毫发无伤!
从巨鲸出现到巨鲸在半空中瓦解,自始至终,她连动都没动一下。
净化失败!
乐易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瞬间又想起了魔女净化要点:
“无法净化比自己等级高太多的的魔女!”
小丑了!
自己一个F级的收容师,怎敢痴心妄想净化一个潜伏期长达七年的魔女?!
哪怕这个魔女是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青梅?!
怎么办?
他有点绝望了。
是平静地接受自己的失败,关闭结界、离开福利院,然后把净化陶然的事情交给其他更强的收容师?
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他不甘地低下头,两眼空空地看着手上攥着的空白绘本。
这时,绘本的一页白纸上浮现出一行字,将他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
“想要救她吗?按我说的做。”
……
十分钟后。
乐易从404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他如同来时那样,背着小包、步履匆匆,只是脸上已经没了表情。
他走出福利院,看到原本堵在门口前围观的人群,被一条新拉的警戒线挡在了更远的地方。
给他放行的那位警察,看到他囫囵地走了出来,也是长出一口气,连忙向乐易靠过来。
警察很细腻地把收容师证递给乐易,轻声问道:“搞定了?”
乐易细不可察地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嗯,搞定了。”
那位热心的义工大姐捂着嘴再次哭了出来:“陶然……她……”
乐易低下头,没有言语。
气氛凝重而哀伤。
过了会,他抬起头,对警察和义工大姐说:“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说着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通常,收容师在净化魔女成功后,例行的流程是要被请到有关部门,有时是当地的警察局,有时是收容师协会,去做口头或书面的报告以说明净化的经过,并接受至少一名收容师的质询。但是警察充分考虑了乐易的情况,并没有为难他,只是默默地目送他离开了。
当他们想起来还需要补上一个净化报告、并找到乐易时,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乐易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在把门关上的瞬间,他的脸上露出了夹杂着兴奋、难以置信、得逞等诸多情绪的笑容!
他放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了那本空白绘本。
急不可耐地打开。
第一页,原本用他的血所画的“铜钱”启界符已经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他翻到第二页,在空白纸张的中间,赫然写着“陶然”二字!
字号很小,蝇头小楷。
这两个字,仿佛是天底下最可爱的事物,乐易看到了,瞬间满心欢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他瘫坐在沙发上,任书页摊开着,眼睛盯着两个字,半天没动弹。
实际上,这两个写着陶然的字,世间任何一种墨水都无法写出,甚至除了乐易自己,别人也无法看见,但是它的含义对乐易来说,甚至对收容师界来说,却是如此重大!
它代表了收容完成。
陶然已经收容到这本绘本中。
同时它还说明了,过去学界一直坚持的“魔女不可收容”定理,已然被推翻!
乐易缓过劲来,他拿起绘本,再仔细端详,发现写着陶然名字的那一页,角落里出现了一个数字:1。
“这是什么意思?”
他直接问了出来。
过了一会,同一页纸上浮现一行字:“笨啊你!这是进度条。”
乐易惊了!
他忙问:“你是陶然吗?这是什么进度条?”
刚才那一行字消失了,新的字又浮现出来:“我不是她!她被收容了,但不能马上被你召唤出来,懂吗?”
乐易懂了。他看到了,就这会工夫,数字1跳到了数字2!
是不是数到100,陶然的“冷却时间”就结束,就可以召出来了?
不着急,他完全可以等的。
他已经意识到了这看似不起眼的空白绘本是多么的不凡。
就在不到一个小时前,在它几乎是手把手的指导下,乐易完成了一项前无古人的壮举:
以一介F级收容师之身,收容了一个能级不详、但可以肯定远超F级的魔女。
乐易想了想,问了一个在福利院时就很想问的问题:“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