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无穷出谷去,德林送父归
只见韩嵬接过斧子,看了看之后牟足劲对着大壮树最高的那根枝桠便是一挥。
当的一声,那斧子已经稳稳当当的镶在了枝桠上面,一动不动,仿佛与这大树本就是一体的模样。
随后便见韩嵬甩着袖袍,大笑,转身潇洒而去。
“咦,你这鳖孙一肚子尽是坏水哩!”
“哈哈哈哈……”
“韩道长也是善恶分明之人。”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甚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也。”
“可爱之极,可爱至极。”
“有趣,有趣。”
待见到大壮牛第三次滑下树来时,崔百醇已忍着了笑。
“大牛,你干嘛不把这树放倒。这样不就拿到斧子了吗?”
“咦,你这鳖孙和那鳖孙是一个屁眼出气,这大壮树乃是俺大壮牛聚义所栽,便相当于俺的命根,怎能砍也?”说着,竟是摇头晃脑的对着西山而去。
“你干嘛去?”
“你这酒就跟马尿一样,俺闲得无聊,找事做做……”
“哈哈哈哈……”
笑声更甚,笑声更响,飘远流长。
随后的日子里,当然是大伙一齐出动,陶潜提供种树的图纸,公输榆和墨成规负责水利技术,青壮负责挖坑种树,女人负责浇水。树种到哪里,沟渠就挖到了哪里。沟渠边上又铺上太行山里寻来的茅草野花杂乱,不到两月,以前的荒凉已换成了一片桃花,宛如一片桃色的海洋,远远从北山投下目光,煞是好看。
居住在其中的居民,也高高兴兴的自称为桃林人士。
桃林正中央是通天岛,这岛方圆数十丈,其上修得有一座大凉棚和许许多多的土灶,凉棚里,堆放了无数的粮食,正是居民们一直赖以为生的物资。大凉棚旁边还有一座三层高的小塔,小塔用土木堆砌,外墙用白胶泥刷成了白色。
塔角朝风高耸,玲珑好看。
独孤无穷和他的儿子独孤德林就住在这里,每当正午傍晚,便是岛上最热闹的时候。
人们取粮造食,谈天论地,俱是客谦有礼,往来周到。
这个时候,孩子们就会汇成一大堆,大人忙大人的,小孩忙小孩的。
独孤无穷经常出谷,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但是从来没有人问他为什么出去,他也从来没有说过为什么出去。
夜幕降临,随着人们的离去,热闹渐缓,岛上又恢复了安静。
独孤无穷站在白塔下,良久,微风拂着他的衣摆,良久,他才一声长叹。
望着这桃林,他的心里是欣慰的,他多想,多想真的永远就留在这里好了,留在这里算了。
但是,他知道自己身上流淌着的是谁人的血,所以,大仇必须要报。
吴万里的房门并没有关,有门,但是没有关。不仅没有关,桌上反而还摆着酒菜。
酒很简单,崔百醇酿的,菜也很简单,简单到就是十几颗干果,就仿佛只是准备了一个人的。
但他又好像是在等人。
人来了,因为脚步声已经先到。
独孤无穷坐在他的对面。
“最近晋国那边将有动作,刘裕将军的大军即将北上。”
“嗯。”
“我若前去,便可领先锋一职。”
“汉人一向出尔反尔,拖泥带水。”
“这次是真的,粮草已经提前运到了黄河边上,不久,大军便到。”
“难得安生片刻,难道现在不好吗?”
“祖上之仇,子孙可忘?”
“不可。”
“子孙已知仇人虚实,可不去行动?”
“不可。”
“那便是了。”
“慕容垂已死。”
“鲜卑慕容,刁诈忤逆,子父相弑,叔侄相杀,兄弟相残,便是一同,猪狗不如。我祖既死于慕容垂之手,便只有教慕容一脉斩草除根,方能血我心头大恨!”
“唉,好吧……”吴万里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块令牌,这令牌纯金打造,上面刻着些匈奴族的文字。
“这是调兵遣将的令牌,持此金令,可让铁弗部首领,大夏国国君赫连勃勃出兵三万。”
“你是兵马大元帅,难道不亲自去吗?”
“我对这乱世已经不再感兴趣了,今天是汉人,明天是匈奴,后天又是鲜卑,各族都想称王称霸,人人都想当皇帝,当天子,却每日做着一些鱼肉百姓,杀父屠兄,奸淫妻嫂的悖逆之事,我已经失望透顶了。”
“好吧,那我就自己去。”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桌子上,酒一直没动,菜也一直没动。
通天岛上,南方是一座白塔,北方是一节奇奇怪怪的巨大的漆黑如墨的木桩,由于这木桩太大,因此自从放在这里就一直没有被人移动过。
此时,木桩底下坐着两个十四五岁的孩子。
“好妹,我可能过几天就要走了。”
“走,去哪里?为什么要走?”女孩有些着急。
“我也不知道,爹不说。”
两人沉默了一小会,女孩道:“那你一定要回来,回来娶我!”
“我肯定是要娶你的,因为已经答应过你了!”
两人紧紧的拥在一起。
“好妹,我,我可不可以亲你一下。”
“不可以。”杨美好摇了摇头,道:“等你娶了我,我自然是你的,现在最多就只能让你抱着。”
“即使我即将要走?”
“是,是你的人早晚就是你的,而且我也已经答应了要嫁给你,答应了嫁给你,自然不会再答应旁人。”
“好吧……”独孤德林有些脸红,又有些失落,但是杨美好说得很对,女孩子就应该爱惜保护自己的贞洁,男孩子也是一样,只有结了婚,成为了夫妻,才是干净的,美好的,幸福的。不然就是残缺的,残缺的婚姻,就免不了争吵,免不了分散,争吵,分散,说长说短就是因为一个不洁,不洁,就是不忠,不洁,就是一切罪恶以及苦难的源头。
“美好,美好……”
“我娘亲来找我了。”杨美好噌的站了起来,独孤德林瞬间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她跑了四五步,又跑了回来,紧紧的抱着独孤德林,说:“你走的时候一定要先给我说,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好!”
这里一直是他们约会的地方,满满的都是回忆,甜蜜。
望着那消失夜色的背影,独孤德林有一种无名的失落的感觉,但是心里又甜丝丝的。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人欲罢不能。
第二天一早,杨美好就没有见到独孤德林。他和他的父亲走了,走之前没有任何征兆,他答应了她走的时候会告诉她,他答应她会回来,一定会回来。
杨美好不知道有多少孤独的夜晚躲在这截大木桩后面,眼泪汪汪不停下坠,她有些后悔那一晚没有亲他,或者是让他亲。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吧……
独孤无穷离去之后,看守粮食的任务就落在了吴万里的肩上。但是他整天都只知道踩着那云马梦车,在地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沟壑。
杨半仙崔百醇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坐在大壮树底下乘凉喝酒。
望着这一道又一道的沟壑,杨半仙来了兴致。
他凑头给崔百醇使了个眼色,崔百醇立马会意道:“大牛啊,我跟你打个赌,但是你肯定不敢。”
“打赌?赌什么?”大壮牛听见打赌的事情,立马就来了精神。
“唉,算了,反正你也不敢。”
“他姥姥的,谁说俺不敢的?”大壮牛一拍石桌子,今天仿佛喝得有些多了。
“反正你就是不敢。”
“来来来,要是你说出来俺不敢,俺就做你的干儿子。”
“嘿,我崔百醇何德何能,敢收你这么个干儿子。”
“你,你赶紧说,别磨磨蹭蹭的,说出来要是俺不敢,俺就开口喊干爹。”
“好,好,我赌你不敢去把吴车夫马车后面的铁镐取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