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界有一种鸟叫鸠,它是一只自私又懒惰的鸟,它不会自己孵蛋,而是把蛋下到鹊的鸟巢里,让鹊来进行孵化,这便是属于鸠的种族延续之道。
在动物界里,类似这种的事情数不胜数,而人类在这方面更加展现了作为智慧生物的聪慧。
在青莽城有这样一类行当,叫作采生割折,专门对拐来的孩子进行各种折磨,使他们或残或畸或怪。
叫这些孩子走上街道去进行乞讨,往往因为道义的同情,这些孩子往往能得到更多的施舍,无有多少成本的材料,坐等收获的利益,行当的暴力可想而知。
而不只是如此,如果这些孩子无钱可赚,那么他们也不会废掉,卖给需要菜肉的人,卖给其他需要人的人,又是一笔收入。
当然,这种事情是为人所不容的,所以他们会格外小心以及控制这群孩子,以防出现正义之士。
而在这样环境里的孩子是悲哀的,因为他们的人生到此基本上便是结束了,可生命是璀璨的,哪怕再恶劣的环境,也总是会有奇迹发生。
青莽城的城西靠湖,湖不大不小,叫軨湖,但是有条大河流过,叫軨河,有一段牛妖神招河的传说
这条河水流平缓,且沟连一条更大的河道,因此城西这头商业贸易的发展比其他三个方向的更大些。
因此这里乞讨的人也是多些,毕竟人流多,货多自然代表着施舍也多,而其中不少断肢断手或者畸形的孩子身影在其中。
这些孩子通常以一至二年一换,城西巡查的差役七当差的四年里就见过四茬了,但这四茬里却也总是见到同一个孩子,叫阿一。
“嗨咿!七爷,早上好啊!”
一个眼睛带着窟窿,腿脚盘膝而断,左手短小顶端有个肉球,后背严重驼背好似对着的木头般的孩子正脑袋缩在右手怀里朝着那差役七打着招呼。
差役七不叫七,但是排序第七,是这个小队的第七人,四年里一直负责在这条街进行巡查,便时常被叫作七哥,七爷。
“又是阿一你小子啊,今天老样子?”
差役七扫了眼这娃子,他叫什么差役七四年里都不记得,之所以叫阿一也只是对方总是嗨咿,口齿漏风便是阿一,加上活得久,也是阿一。
“老样子,老样子,四个人,和上星期一样!请爷你赏个开门红!一切开门风风火火事事顺!”
阿一谄媚的捧着那破洞的瓷碗,这表情配上那畸形的身体,看上去倒是格外的滑稽起来。
“该说这活就得你小子来,就天生合适,该有钱的!”
差役七怀里一掏,掷了几个铜板进去,反正过了几个时辰就可以翻倍拿回来,然后便是晃晃悠悠走向其他街贩那里打着招呼去了。
而阿一也是依旧保持那滑稽的低头模样给差役磕着头恭祝着,但是那看不到的眼睛里却是恨不得杀了对方的眼神。
他是阿一,一个被采生割折的孩子,距离到青莽城乞讨已经有六年,从六岁那年到现在十二岁,因为营养原因现在依旧看上去不过八九岁。
而在差役离开后,便是有四个孩子带着叮叮当当的破碗走了过来,同样的衣衫褴褛,但他们更加臭气熏天,面容脏污,乃至更加让人反胃的创伤和扭曲,只因为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些属于兽的特制。
“呜呜呜!”
他们看着阿一,四个孩子出不了一句话,而阿一仰着眼皮看着他们,指了指街道的几个角落,示意他们过去。
更多的要教的东西阿一已经教了,放在以前他不会这样,但是现在他会,因为他想活着,不想死,所以需要表现价值或者想着如何离开。
但思考这些和做这些事前,他需要先把今天的份额给赚足,一分给差役,一分给监事的人,余下的还要满足帮内对他的任务要求。
他思考要逃的原因也是他们要的越来越多了,哪怕是他尽可能的赚钱也不能确保满足他们的胃口,满足不了,便是死了。
他将自己的衣服尽可能的确认整洁,也将自己看起来清爽一些,乞讨时候的破烂不堪虽然有效果,但是那般看一眼都嫌弃的模样只会错过更多!
阿一这些年能赚到让自己活下去的钱自然是有诀窍的,一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头一年在城北的时候,他便是在私塾那里乞讨,边挨棍子边学习,后一年便观察那些小贩,然后磕磕巴巴练,身体的弯曲便是那时候的代价。
所幸,活下去也是值得。
第二就是能善于运用自己的缺点去变成逗人开心的点,比如弯曲的头可以变成脑袋分家移位的障眼法,比如左手的肉球用炭画上表情就是可以逗唱的小人,比如膝盖断裂的腿可以变成上下灵活移动呼呼叫的半身猴子。
能活下去,不需要脸面。
最后也就是刚才了,分割利益,让自己有更多自主权利和观察的机会以及到更富裕的地方。
阿一靠着这三招继续活了四年,今天也是如此,靠着这些技巧他很容易又收获了几份施舍。
但这个过程也不全是顺利的,有些赖子没脸没皮,见着阿一的表演既要笑又要说不好看还钱。
实际上他没给过一分钱,可周围人又能对一个无赖怎么着?这种事情阿一经常遇到,那么怎么办?
以前没有办法,但是现在不一样……
“你个大人当真没脸没皮!连乞丐的钱都拿!你要不要脸啊!”
隔壁有家铺子,那是一个卖着胭脂水粉和各种手工镯子饰品的铺子,里面有个小女孩和男孩,小女孩带着男孩出来骂着,连同一起的还有铺子里的伙计。
“多管闲事!”
所以他在这里乞讨,因为这里的小女孩对他这样干净的小乞丐似乎格外的有怜悯心肠,所以他时常在这里,并且也是能得到一笔施舍。
当然,也不能经常来,不然他们家的大人会察觉,所以乞丐会摸清楚这个小女孩的路线,然后有些许偶遇。
这次也不例外,阿一磕着头感谢着,小女孩摆着手说着她只是看不起这种人,然后丢下一些铜板离开。
阿一应该感谢吗?不,并没有,阿一并没有感谢这个小女孩。
在阿一为了活下去努力的时候,那已经习惯在地面看鞋子的阿一看到了一双黑色的鞋子,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是上面的特殊纹路代表着某个家族人士的标志。
阿一仰着头看着那有些刺眼的人,对方很危险,很高,也很年轻,他不认识的人。
“眼神不错,没有感谢,只是憎恨,你这种狼崽子最适合做事了,可惜,马上你要死了啊。”
他悲悯的说着,然后丢出几十文铜板便是离开,在那一声死的恍惚里,阿一听到了别人对那个人的称呼。
“公子”/“道先生”
阿一要死了吗?阿一不知道,因为他想活着,但是那句话却印在了阿一心里,因为前面那句眼神不错。
直到一天的结束阿一都在想着这件事,差役拿走了他的那份,而监视的人也来拿了钱,没有拿走多出任务的全部,而是留了一部分。
这个一直好财没有人性的家伙怜悯的看了眼阿一,没有说什么就走了,但是阿一明白,他也说了一句话。
阿一要死了,死在乞讨的第六个年头,成为差役七见过的第二茬换掉的人,像往常那些一样,死在冬天。
但阿一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