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只当是谢大人和严大人是陪都来的武将,性格鲁莽了些也属正常。
可这个问题,却正是问到了所有赴宴之人的心坎上了。
家中有适龄女儿的几位大人,都是万分期待地看着二皇子。
江易寒仍是紧紧盯着百里相,百里相也看着他,弯了弯唇,冷冷一笑,浑不在意。
江易寒的手动了动,从怀中摸出了个靛蓝色的荷包,那荷包不新也不旧,分明是个常用之物。
江易寒将那荷包凑到自己鼻端,十分陶醉地深吸了口气,悠悠然道:“我就娶丢了这个荷包的人为正妃。”
文武官员皆是一愣,不敢说话,反倒是互相传递着不言自明的眼神。
谁家的姑娘丢了荷包?
谁家的姑娘这么有胆有识,和二皇子私相授受?
又是谁家的姑娘如此有眼光,未等圣上定夺,便认定了二皇子会压大皇子一头。
江风启就坐在江易寒的左手侧,开席至今,他一直沉默寡言,此刻,却像是怒极气极,死死地盯着江易寒,双眼中似能喷出怒火。
江易寒状似未觉,目光浮过面无表情的百里相。
不只是她和江风启,宋莫浔和顾若云都认出了那个荷包。
那是还在陪都昭阳时,顾若云送给她的礼物。
百里相本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加之从前贫穷,并用不上荷包这等精巧物,可那只荷包却是顾若云送给她的。
她十分珍惜。
百里相丢了荷包这件事,早在几日前就传遍了百里府。
百里府业已早就被翻了个底朝天。
只是,无人知晓,那只消失不见的荷包居然会在江易寒的手里。
顾若云气得脸色微红,瞪着眼睛,几乎就要抑不住心中的愤怒,高喊出声。
宋莫浔看了眼自己表哥和二皇子间的暗潮涌动,扯了好几下她的衣袖。
所幸他们所坐的位置离头席甚远,也少人会看到这边动静。
江易寒右手一收,将那荷包又收了回去,一副沉浸在幸福中的模样道:“我对这荷包的主人倾心已久,希望我能得偿所愿。”
各位大人们噤若寒蝉,不敢言声。
二皇子这分明是已有了中意的女子,可他们苦于并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无法胡乱猜测。
静了许久,第一个说话的竟然是宋莫浔:“二殿下说话办事,还真是与众不同,怪不得陛下对你青眼有加。如今看来,果真有理。”
江易寒望了过来,看的却不是宋小世子,而是百里相。他道:“那便借宋家表弟吉言了。”
说完,他微微一笑,很像是胜券在握。
自江易寒掏出那个荷包,百里相的表情便一直淡然,并未有太多波动,此刻她却心道坏了。
永安京内风言风语传得很快,而永寿侯府的宋小世子,倾心于顾家的姑娘,人尽皆知。
宋莫浔为百里相解围的这一句话,明日还不知要被传成什么样子呢。
百里相同情地看了眼顾若云,江易寒性情多变,明日的传言兴许会是,前礼部尚书家的小姐不日便将嫁进肃清王府。
江风启的面上仍是想杀人的表情。
百里相心中叹了口气,虽然想让江易寒死于她手,很是容易。
可若是她真杀了江易寒,不但犯了家规,现下还多犯了个云梦宗戒律。
果真,若是有了厉害的靠山,这束缚便也会更加地深重。
有了宋莫浔率先开腔,席上的氛围便融洽了许多,恭维奉承之声此起彼伏。
宴席结束,江风启一直都很沉默,良久,他方才开口,只是淡淡的两个字:“百里。”
百里相侧耳,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十二月三十那日,他带人出城了。”犹豫良久,江风启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嗯,我知道。”百里相看着江风启闪闪躲躲的眼睛,刚想说句什么,袖中的追踪母符忽然动了下。
百里相放出的那枚追踪符是子符,子母相连,而此刻,那枚母符却在袖中无故自燃,险些将百里相的衣衫烧毁。
百里相抖着袖子,而就在江风启眼前,二人眼睁睁看着百里相的袖子被一小点火苗点燃。
江风启不假思索,刚要用手去按灭火星,却见百里相伸出左手,拂过右边衣袖,生生将火苗捻灭。
百里相皱眉道:“这是子母追踪符,这符咒跟到了林相府上。然后,就没了踪迹。”
江风启不解。
“我的母符会自燃,一定是因为贴在衣服上的追踪子符被烧了。有两个可能性,一个是追踪子符被发现了,被人摘了出来烧掉。不过我的符咒极为隐秘,身上没有道行的人根本无法用肉眼看到。”
百里相顿了顿,继续道:“那就只有剩下一个可能了,衣服连同追踪符一起被烧了。”
江风启问道:“肃清王府混进了相府的人?”
百里相对于他如此迅速便理清了缘由,满意道:
“不错。席上坐我对面的是御史台沈重,想来三司会审后他未被提拔,便只能同我们坐在一处。林相趁乱派人给他传信,不知是何用意。”
江风启也皱眉,道:“三司会审时,他分明就是二皇子的人。林相也是二皇子的同党,他们二人想私下说话,何须如此隐秘。”
“或许,林相并不想让二皇子知道他和御史台沈重之间的私交,而他们二人交谈的内容,也并不想让二皇子知道。”
江风启看着百里相,忽然认真道:“百里,我再送你个荷包吧。”
百里相笑笑,却是拒绝:“我用钱的地方并不多,荷包对于我来说,实在是无用。”
江风启失望,只是沉闷地“哦”了一声。
顾若云察觉出二人的尴尬,忽然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问道:“百里,你可有中意的人?”
百里相一愣,脚步也跟着停下,江风启不由也放慢了脚步,看似不在意,眼神却偷偷朝她的方向飘去。
百里相闭眼,再度睁眼,却是望着江风启的背影,郑重道:“有的。”
江风启身子一僵,偷瞄的眼神不防正和百里相对视,一时间仿佛被烫到般迅速撤回。
顾若云只顾着兴奋,问道:“是谁?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