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们有刀,但咱们人多呀!你们是愿意继续饿着肚子,还是跟着老子干票大的?”
他眸中尽是贪婪,试图煽动周围的人一起动手。
有人瑟缩着问向那恶狠狠的男子,“但那些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咱若是抢了他们,那咱们还能跑的掉吗?”
“就是,你看他们手里可都有刀,咱们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呀。”
“是呀,那些护卫一看就是有真功夫的……”
越说,一群难民就越是胆怯。
这些人,看上去明显就不好惹。
可不像他们先前在路上抢夺过的普通百姓。
莫说人家一个个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刀,就是人家赤手空拳,他们只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更何况,前面就是府城城门。
说不得此刻,城楼上的守城官兵就在看着他们呢!
一脸凶相的男子忍不住怒骂一句,“贪生怕死,饿死你个龟孙也是活该!”
他满脸不屑,鄙夷看向众人。
当他没看到他们一个个贪婪的眸光似得?
这会儿倒是怂了。
真是自欺欺人。
有贼心没贼胆儿说的就是他们这种人!
活该他们饿肚子!
且看着吧!
待会儿一旦动起手来,这些人只会一个会比一个狞恶。
思及此,男子压下眸底的算计狠厉,上前躬身哀求:“贵人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我们这些苦难百姓千里迢迢逃荒至此,身上的粮食和银钱早就已经用完,您行善积德,上天会保佑您长命百岁、富贵绵长,儿孙兴旺……”
他垂下的眸子眼角余光则扫向身旁其他难民和马车的车帘。
见他如此,众人也壮着胆子纷纷上前。
“贵人行行好,哪怕一口干粮也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咱们给贵人跪下磕头,求贵人发发慈悲吧!”
有人跪地磕头不起,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想要以此赢得护卫们和马车内贵妇人的怜悯之心。
护卫们见状,纷纷警惕地护在马车前。
利刃出鞘,在烈日下寒光闪烁,闪地一众难民下意识瑟缩着闭了闭眼。
护卫首领没有错过他们眸底的算计之色。
他与手下呈戒备姿态护着马车,对着一步步逼近的难民们厉声喝道:“马车上并无粮食施舍,都退后,若再靠近一步,别怪刀剑无眼!”
马车内,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指尖一顿,差点儿没掀帘跳下马车。
子孙?孙子,这不是戳她老人家肺管子吗?
那个‘孙’字,如今除了京城那几个爱跟她显摆的老东西,府上没人敢跟她提及。
护卫们也不时用余光瞄向马车。
老夫人您可别动怒,千万别出啊……
这些人真是可恨,这不是老夫人的心窝子吗?
闻言,带头男子非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反而步步紧逼。
他压低声音对身后的众人道:“他们车上不可能没有粮食!就算没有,能坐得起如此马车的必定是富贵人家。
哪怕指缝里一人给我们漏一点儿,那也算为自己和子孙积了大福了!”
他方才都看到了。
那马车内坐着的,是一位富贵老妇人。
她手里盘着佛珠。
还能没有慈悲心肠?
而且,看那些护卫的模样,这行人应也赶了不少时日的路了。
他们说没带粮食,谁信呀?
骗傻子呢?
对于这些难民来说,能要到粮食,当然是比钱财要好。
粮食吃进肚里就能保命,在这饿殍遍野的灾荒之年,粮食就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钱财可就不一定有命花得出去了。
在这灾荒乱世,食物才是最珍贵的保命之物。
当然,若是讨不来粮食,这些饥肠辘辘的难民也只能用下下策。
有人将目光放在一侧护卫们所骑的马身上,那马膘肥体壮。
在他们眼中,简直就是移动的食物储备。
其他难民跟着哽咽着声附和,端的是可怜至极,“就是!各位爷就行行好吧……”
一众护卫眸光冷寒,警惕地看向慢慢向他们靠近的难民群,纷纷握紧手里的武器,由于用力而指尖泛白。
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让老妇人出事,这是他们的使命。
元武看向面前一众难民,再次扬声道:“并非我等不给大家,实在是我们身上所带干粮也已用完。
前面就是府城,听闻知府大人早就下令开仓放粮,在城内施粥救助难民,各位何不进去领粥?何必非要在此耽搁时间!”
他试图用这些话暂时安抚难民们,并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看到生的希望。
哪知对面的难民闻言,霎时怒火中烧,压抑已久的愤怒如火山爆发。
“还骗咱们?那些狗官没一个好东西!”
一名难民满脸通红,大声怒吼,声音中充满愤怒与绝望。
“咱们就是刚从广泠县死里逃生,那边的镇县也都说城内有粥棚救济难民,可等咱们历尽艰辛过去,守城官兵却叫咱们一人交一两银方能入城。” 另一名难民哭诉着,语气中满是痛苦愤恨。
那些狗东西,将他们当猴一样耍。
拿他们当冤大头肆意剥削。
又一难民哭着道:“呜呜……我们安排进去采买粮食的同伴却始终未出来。
再安排其他人进去寻人,却也接连失踪,至今下落不明!他们就是被骗进城去的……”
他哥嫂就是进去帮家里采购粮食,再也没有回来。
闻言,车内的老夫人身形一怔。
朝廷早在去岁便拨了赈灾粮。
序儿信上也道,府城每日施粥、赈灾并收留难民。
下属镇县官员怎敢如此?
若真如难民所说,岂不是序儿身为知府,对下属辖区监管不利?
他办事向来细心稳妥,怎会被人蒙蔽而不自知?
老夫人心急如焚,原本思念儿子的心情已然被赈灾一事的焦灼所取代,她的眉头紧紧皱起,眸中满是担忧不解。
车身旁的明烨闻言,也是一愣。
他是担心爹和一众村里人的安危。
若真如难民所说,县城内也并不安稳。
也不知县令狗官对于那些流民,到底会如何处置。
爹他们又能否顺利找到狗官贪赃枉法的证据?
他手上力道未歇,牙关紧咬,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眼见着车轮脱离泥潭,直至平稳地驶出泥地,明烨这才松了手。
手臂因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
其他护卫见状,立马回身拔出佩刀护卫在马车周围。
如同一堵坚实的墙,将马车牢牢护在中间。
还未来得及道上一声谢,就见青年也回身来到与护卫们对峙的难民对面。
“危险,先别过去!”
元武本能地想护在青年身前,就见明烨站在安全距离内停住了脚步。
明烨回头点点头,以示安心。
元武和其他护卫便没再说什么。
愈发警惕地看向难民。
而难民们则是满脸恨意地盯着明烨。”
娘的!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就见对面那个傻大个儿开口了。
“各位也是从广泠县而来?”
那些难民满脸警惕看向他,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与戒备。
他帮这些人推车,肯定是想向贵人讨便宜。
目的绝对不单纯。
如今又来问他们作甚?
一人白了他一眼,语气不善地道:“是又怎样,怎的了?”
为首面容狠厉的男子和其他人瞪了说话之人一眼。
真是多嘴!
显着你了?
为何答他话?
那人面对大家凶恶眼神,立马像鹌鹑似的缩着脖子垂头不语。
明烨将这些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那些小心思自是没逃过他的眼睛。
他上前一步,面容冷峻开口,“不瞒各位,在下是广泠县百姓安平镇人。
此次前来府城,便是来请求知府大人为广泠县的百姓和难民去主持公道的!”
闻言,众人立马疑惑看向他,再互相对视一眼。
随即犹豫着,不知信也不信。
但俱是不说话,场面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护卫们和马车内的老夫人也纷纷等着他的下文。
老夫人一只手再次挑开车帘,看向年轻男子的背影。
那抹颀长身形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真的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个人。
“那县令狗官私卖赈灾粮,中饱私囊,其子更是在安平镇当街纵马、强抢民女、欺行霸市!
大家若是想为自己讨回公道,就与我一道前去知府大人面前状告,而不是在此难为无辜之人!”
明烨一字一句皆是愤怒和正义。
闻言,老夫人眸中露出一抹赞赏之意。
她看向青年人的眼中满是欣慰。
当着如此穷凶极恶的难民,年轻人不惧不退,看来还是个有胆识的。
老夫人眸光愈发柔和。
元武也欣然地看了他,眸中划过一抹赞赏。
此人有胆识、力气惊人,样貌身形亦是出众,怎能在乡野间被埋没?
若是跟着他们在侯府当值,定能有一番作为。
心内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将人拐回侯府。
难民们闻言,竟一时被他问住。
他们面面相觑,某种瞒是纠结、犹豫和警惕。
此人这是点明了他们这是在仗着人多欺负无辜之人。
难民们纷纷互相对视着,脚步迟疑地后退了些许。
为首凶恶男子第一个察觉到不对。
哎,不是,他是不是眼瞎啊!
没看着这些护卫正举刀对着他们?
可他们心内也明白,马车已经脱困,双方再如此对峙下去,他们在这些护卫手上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看此人衣着打扮明显是本地百姓。
若真如他所说,知府真能将那狗官绳之以法,并赈灾施粥,倒是比他们情急之下实施抢夺更稳妥些。
他眼睛从一众护卫们身上缓缓移开,望了眼城墙上方的守城官兵。
盘算着若是与这些守卫一搏,官兵会前来的几率有多大。
但守卫们手中泛着寒光的刀剑刺的眼睛生疼。
他收回眺望的视线,眸子暗了暗。
不成。
那些人惯做贵人的狗腿子。
这马车如此豪华,一旦发生打斗,那些狗腿子必定会快速前来驰援。
可他们呢?
他们渴死、饿死在这路旁都无人问及。
这便是世道的残忍!
男子眸中恨意再起。
可找知府状告那广泠县的县令狗官,这事儿它真能靠谱吗?
莫不会到时官官相护,再将他们给算计进去!
明烨看向他们,大概明白他们不松口的原因。
他语气笃定开口,“大家都知咱们知府大人清正廉洁、秉公执法,对待百姓更是爱民如子。
若是不信,大家可随我一同进城去瞧一瞧,看城内是否有在施粥。”
他之所以如此笃定,全是他爹给的底气。
反正爹说的话,就是圣旨。
他信爹说的,也坚信知府大人一定能为他们主持公道。
话毕,他对着护卫头领微微颔首,便打算转身离开。
话已至此,他也没有过多时间在此耽搁。
他们若是不信,便赌上性命去搏一搏吧!
若是信了,两方相安无事岂不更好。
马车内的老夫人闻言,却是眸子一亮。
年轻人对序儿竟有如此评价。
这便是序儿在老百姓眼中的形象吗?
她这个做母亲的,心内自是感到自豪。
跟着嘴角微微上扬,笑容越来越大。
方才因‘孙子’一事带来的郁气瞬间被驱散。
那个臭小子。
作为百姓们口中的父母官,还能讨不到媳妇儿?
哈哈,看来她此次前来的另一个目的,计划可以实施了。
大不了,大不了她先去攻略未来儿媳妇。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
女追男隔层纱。
她就不信那个臭小子还能把持得住!
到时,孙子不就来了吗?
到时,定要叫那些碎嘴子狠狠打脸!
明烨转身看向前路,却被一道慈和的声音叫住。
“多谢壮士仗义相助,今日若不是你,老身怕是要陷入大麻烦了。
壮士年少有为,古道热肠,当真是年轻人中的翘楚。”
老夫人的声音温和亲切,看向明烨感激又欣赏。
“敢问你家住何方?姓甚名谁?待见到我儿,定要他亲去登门道谢!”
明烨转头看去,一雍容华贵的老夫人正眸光晶亮地看向自己,面上满是感激。
他忙对老妇人微微欠身,行了个晚辈礼,动作优雅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