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大学法科礼堂,众人广坐。
“我们大家都眼巴巴在企望巴黎和会能够给我们一个公理战胜,哪晓得奢望的结果是失望!”
礼堂最中央,穿着灰色短褂的青年学生用力高举手臂,语气慷慨激昂:
“华国的土地可以征服不可以断送,华国的人民可以杀戮而不可以低头!”
人群中,一个又一个青年学生站起身,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愤慨与激动:
“我山东亡,是华国亡矣!我同胞处此大地,有此山河,岂能目睹此强暴之欺凌我、压迫我、奴隶我、牛马我、而不作万死一生之呼救乎。”
台上台下,愤怒如火山般爆发。
.......
第二日下午一点半,十几个学校的学生齐聚天安门,人人手里拿着一面或两面白旗。
人群最后方。
许钦光抱着写着“誓死不承认军事协定”的旗子,瞪大眼睛看着身前人。
“林老师,您怎么来了?”
那人怀里同样抱了张白旗,穿着藏蓝色长衫,眉眼舒展,周身书卷气十足。
“啊......”
林放左手虚握成拳,抵在嘴边轻咳了两声:“其实,几年前我也是一名学生。”
“再说昨天我是有在号房的签名簿上签过名的。”
林放,哦不......现在应该叫他林期。
那天,炸弹在体内炸开,他真没想到自己还能再醒过来。
可就是醒了,还醒在很多年以前,一副全新的身体里。
这具身体与放仁不同,没那么瘦弱,五官也英气许多,同现代那副身体倒是一模一样。
他给自己起了一个新的名字,叫林期。
之后就开始兢兢业业的活着。
三年前被北平大学聘请为历史地理学教员。
今年三十二岁,看着一点都不显老,往讲台上一站还以为是哪个学生代表上去了。
日常行为处事也没个老师样子,奈何教的实在好。
许钦光下意识上前两步,扶住林放的胳膊。
“您回去吧老师......咳咳,别跑着跑着又吐血了。”
许钦光苦口婆心,正说着前方的队伍突然开始移动,他又急忙向前挤。
林放一把拉住他,迅速道:
“谁吐血,我看是你吐吧?我说没说过你有肺病不能去?”
他朝四周扫了一圈,若有所思的看向许钦光:
“宋维呢?沈今年呢?你朋友都不在这边,怎么?特意背着他们来的?”
许钦光紧抿着嘴唇一语不发。
周围万头攒动,无数用鲜血书写的白色旗帜被高高举起。
“还我青岛!”
“取消二十一条!”
“头可断而青岛不可失!”
声音振聋发聩,响彻在每一个华国人耳边,烙刻在他们心底。
......
队伍最末尾,许钦光被林放拖着越跑越慢,眼看就要脱离大部队,他要咬牙,骤然停下脚步:
“老师,那边有个面摊,咳.......我送您去歇会。”
“好呀!”
林放眉眼一弯笑眯眯:“钦光啊,坐一会咱就回去吧。”
许钦光扶着他往那处走。
面摊很简陋,几张简单的木桌,两把来不及收的长条板凳,店家不知去了哪里,灶台后并没有人。
林放一屁股坐在板凳上。
他的视线被长长的刘海遮住,双手支住膝盖,藏蓝色的棉绸布料被压出几道褶皱:
“这活动三天两天完不了,旗帜肯定不够用,咱们一会回去帮其他人写写白布,”
没人回答他。
林放:“???”
等他撩起刘海,抬头再去看时,四周空无一人。
街道尽头,一抹极力奔跑的熟悉身影依稀可见。
“许钦光你给我回来!!!”
那道身影一顿,跑的更快了。
林放:“......”该死的刘海明天就剪了。
“这孩崽子咋就不听话呢!我看过历史书我能害你吗!”
......
五四运动期间,许钦光身患肺病,由于参加游行示威活动过度疲劳,致使肺病加重,最终呕血而亡。
别人去也就去了,第一天也死不了人,就这个不行啊!
林放追上去,抬起胳膊一把环住许钦光的脖子:
“跑吧跑吧,谁能跑的过你啊!”
“前面有警察拦人,大家过不去,你慢点走也能跟得上。”
“拦人?!凭什么!凭什么不让我们过!”许钦光一听更气愤了,脚底都捣成了风火轮。
林放:“.......”
这届学生咋就这么犟呢?非得逼他用强的。
下一秒,林放深吸一口气。
“哎呦!”
他左手拉住许钦光衣角,右手迅速从兜中掏出血包往嘴里一塞,朝地面狠狠摔去:
“咳咳咳......钦光啊!”
许钦光被拽的一个踉跄,下意识回头。
“!!!”
那画面还真不是一般的惨。
“老师真的想去,你可不可以带我一起,放心,来得及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林放边说边吐血:“你不可以丢下我啊!”
有点凄凉。
许钦光:“......”
他张了两下嘴,到底是弯腰扶起了林放。
.......
等两人追上去,游行学生已经被警察拦在东交民巷使馆区前许久。
罗劲光站在最前面,眼含怒火,突然大喊一声:
“走!不让我们过,咱们去赵家楼胡同!”
“对!”
群情激愤,游行总指挥怕出意外极力阻止,但已经拦不住了。
众人纷纷转身,自动改道朝着赵家楼胡同赶去。
——赵家楼胡同,正是“二十一条”谈判的参与者,着名亲日派人物曹儒林的居所。
而此时,两个好不容易跟上大部队的人面面相觑。
许钦光捏起袖子为林放擦了擦脸上的血,汗颜道:“老师啊,您回去吧。”
“钦光。”
林放拉住想往前赶路的许钦光,笑眯眯道:“走,跟我去取点东西,一会同学们肯定用的到。”
他的嘴角微勾,明亮的眼眸中闪着狡黠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