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强扛着枪来到闺女家，坐在外孙身边，掏出手绢擦枪。
他沉声道，“我这把老骨头不怕任何人，谁都不能欺负秋兰和振华。”
“董大爷，没人欺负他们，你当心枪走火。”王大山急切道。
“老董，我们就是来道歉的，您擦枪干什么？”王伟脸上都是谄笑。
董大强不再说话，低头继续擦枪。
王振华道，“说说吧，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王大山急切道，“振华，乡里的马书记批评了我们，说我们是鼠目寸光的老鼠。”
“他批评得对，这几天我们开了六次会，经过深刻反思，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我们来承认错误，求你大人大量不计前嫌，原谅我们这些长辈。”
王大山一口气说完，马上给王伟使眼色。
“口头道歉没诚意，我们写了道歉信。”王伟掏出道歉信，双手交给王振华。
王振华轻笑一声，接过道歉信仔细看看，果然是深刻反思，举一反三，加强学习……
信上有道歉人的签名，密密麻麻几十个签名，每个签名上都有指纹，就像万人血书。
王振华把道歉信装兜里，“我看到了你们的诚意，好吧，我接受你们的道歉。”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眉开眼笑。
王大山急切道，“太好了，振华跟他爹的一样，都是好脾气。”
王伟笑着道，“我就说嘛，振华不是小心眼的人。”
一时间，气氛皆大欢喜。
董大强轻轻皱起眉头，这孩子不是好脾气的人，今天怎么了？
难道，他被人多势众吓到了？
王大山道，“我马上向全体社员宣布，王振华同志继续当小黄鸭制衣厂的厂长……”
“等等。”王振华打断他，疑惑道，“我什么时候同意当厂长了？我怎么不知道？”
王大山一愣，急切道，“振华，你接受了我们的道歉，你已经原谅我们。”
“原谅不等于继续当厂长。”王振华说道，“这是两码事，你们不要混为一谈。”
空气一片死寂，众人见到王振华似笑非笑，都意识到自己被王振华耍了。
王大山掏出烟包，点上一支香烟，狠狠抽一口，嘴和鼻子喷出烟雾。
这事需要从长计议，其他村委员也纷纷抽烟，堂屋变得烟雾缭绕。
王振华看着他们抽烟，看着地上的火柴梗，眼中闪过厌恶。
经营制衣厂之前，大家都是苦哈哈，吃一顿棒子面窝头就是过年。
当时只有王大山抽得起八分钱一两的旱烟。
现在呢，他们都装着四毛钱的双喜香烟，那是全国最贵的烟，香烟赛道里的茅台。
以前做饭的时候，他们见到谁家冒烟，就拿着干柴去借火，舍得不用两分钱一盒的火柴。
生火的时候浪费一根火柴，就能心疼大半天。
现在呢，直接用火柴点香烟，一点都不心疼。
这都是小黄鸭制衣厂给他们带来的好生活。
他们却全员化身白眼狼，不念创始人王振华的好，反而联合起来罢免王振华的厂长。
王大山轻叹一声，苦笑道，“以前是我们不对，我们已经深刻认识到错误。”
“振华，你回来继续给我们当厂长，你当火车头，大家的日子才好过。”
“以后你说的算，我们全力配合你工作，你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往西。”
“还有，你掌控股权的分配，你让谁入股，谁才能入股，你不让谁入股，说破天都没用。”
王大山一口气开出全部条件，殷切地盯着王振华，狠狠抽两口缓解紧张的心情。
其余人都盯着王振华，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乡里已经给他们最后通牒，如果今天王振华不当厂长，小王村和小黄鸭彻底洗牌。
乡里的**军说了，从头到尾大洗牌，重新组织村民选举村委会和厂委会。
当村干部可以偷集体的粮食，当厂干部可以拿到分红，他们当然不愿放弃既得利益。
王振华掏出鸭鸭的委任状，“我要去国营鸭鸭制衣厂上班，不能当小黄鸭的厂长。”
王大山看完委任状，老脸变成猪肝色，眼里闪过嫉妒。
众人聚在一起看委任状，脸色渐渐变得负责，有羡慕嫉妒，有震惊绝望。
原来鸭鸭已经由集体企业升级为国营企业，王大山等人的最终目标，就是让小黄鸭变成国企。
国企有的工资高，不仅给钱，还给粮票和其他物资票，这些票比黄金更金贵。
小王村是农村，农村人吃自己种的粮食，国家只把粮票分给城镇居民。
粮票可以买大米、小米、小麦面粉等细粮，农村只能吃红薯土豆等蔬粮，高粱玉米等粗粮。
王振华道，“感谢大家的支持，很抱歉，追求好日子是人类的天性，我也不能免俗。”
王大山急忙摆手，“孩子，你要知道，就算你在国企上班，你依然是小王村的农业户口。”
“呵呵，小王村的农业户口只是暂时的，我早晚拿到商品粮户口。”王振华微微一笑，
王大山又道，“小黄鸭也给你三十块钱的工资，每月给你四十斤玉米。”
村长王伟急忙补充，“振华，村里写承诺书，只要你当厂长，村里每年给你四百八十斤玉米。”
王大山道，“振华，我们的诚意还不够吗？”
“够了。”王振华微微一笑，“你的诚意很足，但我不想接受，我再说一遍，我要去国企上班。”
空气再次安静，王大山等人的脸色非常难看。
但是，他们不敢发火，毕竟有求于人，必须放低姿态装孙子。
“叔求你了，留下来当厂长吧。”王大山跪在王振华面前，“振华，叔求你了。”
王振华一愣，急忙站起来，被突然的下跪搞得手足无措。
紧接着，他被姥爷拽到身后，姥爷的辈分比王大山高，受得起王大山的跪拜。
“王大山同志，你什么意思？为啥作践孩子？”董大强怒不可遏。
长辈给晚辈下跪，属于倒反天罡，也是长辈给晚辈泼脏水，逼晚辈妥协的意思。
如果传出去，不管晚辈多占理，不管长辈多不占理，人们都会说晚辈不懂事。
王大山努力挤出两滴眼泪，“振华，大家都选你当厂长，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振华，我也给你跪下。”王伟直接跪倒，“你答应吧，求求你。”
“我求你继续当厂长，我们真的错了。”会计王大亮下跪。
一时间，小王村九大委员跪成一片。
这又是在逼谁？